她说她是兰,我也觉得应该是。她的神韵就是兰,一颦一笑也是兰,一动一静都是兰。但我也清楚,她其实还是若水,只不过已经不是那个痴痴恋着我的若水了。她心中,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兰。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所谓的凤凰涅盘,其实就是一种强烈的自我精神暗示,也是最高明的催眠术。它可以最大限度激发人的生命潜力,但也有一个可怕的后遗症,或者说特异功效--使用了凤凰涅盘的人,其实相当于脱胎换骨,和过去不再有什么联系了。
若水使用凤凰涅盘时,她的自我暗示就是:变成孟兰韵。所以,她现在就是孟兰韵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兰的资料,都被她承袭下来。无论是思想还是习惯,她都已经变成不折不扣的兰。这样的若水,是可怜可惜的。然,我清楚知道,我爱的是兰,这种蛊毒一样痴切的情感,恐怕我这辈子都无法解脱。多情痴情如若水,却也无法走入我心。
其实我佩服若水的聪慧和决绝。
为了一份不可得的爱,她可以做到这样干净利落,舍弃自我,换来和我一生相处的机会。想必,若水是清楚我的--我根本无法拒绝兰。只要是兰,就算是一个虚像,得到的待遇也会比作为若水要好。她变成兰,实在是个令我难以抗拒的决定。我愿意叫她兰,愿意弥补过去悲伤的一切。
只是,若水和我都没料到,变成了兰之后,她反而失去了对我的痴迷。
兰说,她妒忌若水。当我用柔情辗转的目光凝视她的时候,她会想到:我看的是若水的脸。她无法忍受。
我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这是兰,却已经不是那个天火一样热烈多情的兰了。偏偏,她却有着兰的一切,那样强烈的爱,转为妒忌的时候,也是强烈的。兰说,她甚至有些恨我,恨我毫无原则的温柔,恨我的虚伪和自私。有时候,她会恨到呼吸困难,心痛如绞。所以,她宁可不要看见我,倒还好过一点。
我无言以对。
呵呵,这果然不是若水。可是,我的兰呵,我的芳兰瑶草--难道这一场荒唐大梦,醒来之时,竟然是如此的难堪结局?
不,这不是兰。
兰是我唯一可以怀念的温柔,她不会如此待我。
然,看着她脉脉如水的眼,我如何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不是兰?
她是兰。然,她的心不属于我了。
很想笑,可我笑不出来。很怕看到她淡如月色的忧伤,更怕听到她的《蜉蝣之羽》和《葛生》。我终于体会到兰为什么说宁可不要看到我--其实,如果不看到她,或者我也会好过一点?
我无可奈何,拼命练武。没事就到演武场去,这一点让林清锋非常满意,甚至许诺,如果我能想办法打退雷泽,他就提拔我做他的副将。
我只是苦笑。
雷泽围城十天了,战事呈现胶着状态。我们北天关的粮草供给出现困难。林清锋开了几次秘密会议商量突围运粮的事情,但暂时不得要领。这种情形下,我也顾不得兰的情绪了,天天忙着和林清锋应付战事。
林清锋几度征求我的意见,我却没有回话。--要我单枪匹马冲出雷泽的包围到还可以做到,但要运入大队粮草就实在是个难题了。思来想去很久,我忽然有了一个朦胧的打算。
从这一天起,林清锋按照我的献计,每天从狱中提出几个死囚,换上老百姓的衣服,用麻布口袋闷死,然后小心的在尸体上制造一些溃烂斑点,看上去就像瘟疫死掉的人。这些尸体都被士兵秘密地从城头抛到了城外。同时,我飞鸽传书通知我们安排在雷泽军中的细作,制造瘟疫谣言。几天之后,我开始悄悄潜入北国军营,每天杀掉几个士兵,也弄成死于瘟疫的样子。我的武功总算不错,小心着没去招惹雷泽军中大将,只是悄悄的零星杀一些小兵,好歹也没惊动北国军队。
这样没多久,北国军中开始流传瘟疫的说法,恐慌气氛逐渐蔓延。
然后,细作按照我的要求,在上游水源中投了毒。
北国战士开始生病和死亡,而且越来越多。他们国人向来游牧为生,本来就缺乏高明的大夫,只道是瘟疫引起水源问题,连就近的水也不敢喝了,每天要到七十多里外取水。我们就经常派人截击破坏。北国人供水不足,同时每天都有病人慢慢死亡,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军心动摇。
我早就做好准备,给每个士兵和老百姓发放了一点草药,是以北天关的供水和军力没受到什么损失。北国人却开始无心恋战了。
我认为时机已到,请求林清锋下令开城迎战。林清锋应允,要我领兵出战。我知道自己样貌俊俏,作为武将其实不够威慑,就学着当年的兰陵王,在脸上戴了个很有点狰狞的青铜面具,并特意挑了一把特别沉重巨大的青铜剑作为武器。那时候,其实我不知道这面具和巨剑会伴随我整个战场生涯。因此,我甚至成了日后人们传说中的青铜战神。
战云当前。那是个残阳如血的黄昏,我匹马当先,带着士兵潮水般冲出,席卷向北国部队。
有战将提刀迎战。我一剑击出,砍飞了他的头。血雨飞溅,浇湿了我的衣裳。我顾不上感叹,顺手回剑,剑光到处,砍死了两个打算偷袭我的士兵。
遇到我的人,当者必死!
不过是一场血肉横飞的屠杀而已--直到一把闪亮的关刀狠狠格开我的剑。火花四溅,但刀光却寒如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