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私事烦扰到陛下,绝非臣本意。臣在朝中无亲无故,家中更无根基,若能娶到尉迟家的女儿,以后自然算有牢靠了。但臣无法违背本心,若臣在娶妻一事上都不能依从自己的内心,活着有何用?”
李世民觉得秦远在这种境况下,居然还善解人意体谅他人,且不因自身的品级低便屈从权贵,乃大丈夫,真君子。李世民觉得自己身边有这样的臣子,是幸事。前些日子,李世民与魏征谈及臣子的谄媚,曾有一瞬间想到过秦远恭维自己的行为,担心秦远以后会不会是个祸患?
而今瞧秦远不畏强权,正面大胆地拒绝尉迟敬德。李世民佩服他的胆量之余,也见识到秦远有棱角、有底线的一面。这样为婚事较真和负责的秦远,反而令李世民愈加相信秦远的人品。
“罢了,没大事。”李世民经历刚才的观战之后,不知为何竟将之前烦心事抛在了脑后。李世民笑问秦远怕不怕,他可是彻底得罪了尉迟敬德。
“臣若怕,才刚便不会对尉迟公说出那些话。臣相信尉迟公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秦远恭敬道。
李世民再一次赞许秦远,他能在争辩之后,在面对尉迟敬德那样撒火的情况下,做到不委屈、不诋毁,秦远的人品果然经得起考验。
“能活得明白,坚持自己,实属不易。”李世民当即拍桌,答应秦远,只有他自己亲口答应愿意的时候,他和皇后才会给秦远赐婚,否则任何人都不得在他面前再提此事。
这招‘对方越暴戾自己就越温和应对’的招数果然奏效,他成功获得李老板的同情。
秦远高兴不已地向李世民道谢,有李世民这句话,他就彻底放心了,以后不用担心会被结婚了。
随后,秦远乐呵地从太极宫出来,本欲快点乘车离开,但秦远发现尉迟敬德的马车还在。尉迟敬德的马车距离秦远的马车大概有几十丈远的距离,仆从们都恭敬地在车边站着,马车一动不动,连坐在马车前头的车夫眼睛不眨一下,一群人像极了兵马俑。
尉迟敬德的官品毕竟在秦远之上,若他人在马车内,秦远断然没有不招呼就直接离开的道理。现在是敏感时期,秦远若这么走了,尉迟敬德肯定会以此为把柄找他的麻烦。
秦远犹豫着要不要去尉迟敬德的马车前去拜见,忽有马蹄声传来,路尽头有一辆豪华马车驶来,秦远一眼就认出这马车属于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穿着一身绛紫色常服,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微微侧首斜睨了一眼尉迟敬德的马车。
秦远瞧长孙无忌穿着常服,知他肯定不是来进宫面圣。那在这种时候他坐车来宫门口,就只有一种可能:特意来接他。
“坐我的马车。”长孙无忌道。
秦远脸上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多谢他及时来救自己。
“谁稀罕救你,我不过是临时改主意,不想进宫罢了。正好瞧你可怜见的,便帮你一把。”长孙无忌满口嫌弃。
“那真是我运气好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长孙公。”秦远配合地应承。
二人同乘马车而去。
尉迟敬德的家仆见此光景,立刻小声去跟车内的尉迟敬德回禀。车内沉静半晌,随即发出一声恶狠狠的命令。
“回府!”
长孙无忌坐在车内,听秦远讲明整件事的经过之后,挑眉瞧他。
“你倒是会卖乖,装可怜。”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秦远得意道。
长孙无忌忽然皱眉盯着秦远:“所以我那天撒火骂你的时候,你故意装可怜,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内疚,在这件事上帮你。”
秦远正扭头看着窗外,马车刚好在横街上行驶,“呀,快瞧,那好像是房仆射的马车!往金光门方向去,不知他是不是要出城。你说他出城能有什么事?”
“人家去做什么,与你何干。”长孙无忌嫌弃秦远聒噪。
长孙无忌正要问秦远是不是在躲他的问题,秦远就从袖子里掏出一袋自家腌制的李干递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闻到酸甜的味道,将白布袋上封口的绳子解开,瞧见里面的有半圆形胭脂色的干李子,都是一颗李子分开两半腌渍晒干制成,色泽丰润,放在嘴里味甜可口,生津开胃。这马车坐久了,晃晃悠悠,人难免不精神,胃口些许不舒服。吃了这个,醒神解渴,让人忽然对即将要吃的午饭感兴趣了。
秦远特意问长孙无忌味道如何。
长孙无忌三两口吃完了,将空袋子丢给秦远,语气依旧嫌弃:“少。”
“这李干可不好做呢,洗干净了,切半摊晒,腌渍之后还要焙李,八斤鲜李出一斤。”秦远跟长孙无忌解释制作的艰难。
“我还不配吃你这点李干了?”长孙无忌反问。
“配!当然配!回头我就叫家仆送二十斤去长孙府。”秦远忙狗腿地说道。
“嗯。”长孙无忌眉间舒缓,故作冷静地提醒秦远,“但你想这样就算表了谢意可不成,这次的事你欠我很大的情,要好好还。”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