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话一问完,却见这女子满副女主人姿态自居,他微微一怔立刻回绝:“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
贺冉冉娇嗔的笑了两声,道:“秦公子莫要如此客气,长安说你是他死生阔气的兄弟,我哪敢让你在门外站着,进来坐吧,正好……我有件喜事儿,想迫不及待的找人诉说呢。”
秦望昭站着不动,对于她口中的喜事,其实丝毫不感兴趣,他如今只是迫切的想见谢长安,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执着到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只是见她笑的神色舒展,顿了顿还是问道:“你说吧,我就在这里听。”
贺冉冉垂了眼,伸手抚上腹部,脸上全是满足和慈爱,她柔声说:“大夫刚说,我有喜了。你说长安知道了,会不会很开心?”
她两眼弯成两道月牙,嘴角的酒窝盛满喜悦,满脸不掩的喜色,抬头去看秦望昭,神色里都是雀跃的期待,仿佛等这人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似的。
秦望昭只觉五雷轰顶,脸色惨白如纸,不甚有血色的唇角隐约沁出一抹反常的殷虹,他强自压下翻涌逆行的真气,握刀的手紧到颤抖。脑子如同一把生锈的剪刀,怎么也剪不断贺冉冉轻描淡写的一句有喜,于是那句话在脑海里无数次的回荡,声音越来越大,如同夜幕里荒寂的战场上无数只夜枭同时啼叫,刺得他头痛欲裂。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年在白塔山壁上,谢长安狠绝的说,我不等你,三年不等,三天不等,三个时辰也不等……
他怔怔的想,于是,他就真的不等自己了么……
夕阳里他背着光,神色不甚清楚分明,贺冉冉只听到这人嘶哑的答了句如此便恭喜了,转身快如闪电的掠走了。
贺冉冉在门口站了一盏茶功夫,盯着秦望昭消失的方向,只觉身心俱疲,迈步的力气也没有了,转身就往院里走,将她大哥那点微不足道的召唤抛在一旁。
丫鬟凌光在跟在后头欲言又止,不解自家小姐怎么突然撒出这么一个弥天大谎来,见她脸色晦涩不明,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只是满脸菜色期期艾艾的跟在后头。
贺冉冉头也不抬的走的极快,疾行到院口突然撞上一人,心头火气正要怒斥哪个不长眼,抬眼一瞪,气势立刻弱了下去,讪讪的叫了声谢先生。
她心不在焉撞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王府里,谁也惹不起的谢安逸谢大爷。本来按着辈分,她该和谢长安一道,叫谢安逸一声爹,虽然这人看着,其实比她大哥大不了几岁。不过谢安逸不同意,说他受之有愧,满嘴的大道理终于将贺冉冉念叨的作罢,依了他的意思叫他一声先生。
谢安逸笑着看了她二人一眼,和气道:“怎么了这是,见鬼了似的?”
贺冉冉做贼心虚,立刻别开眼,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头晕。”
谢安逸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一副长辈的和风细雨:“头晕?叫大夫看过了么?那赶紧回去歇息。”
贺冉冉恭敬的嗯了一声,带着凌光越过他匆匆进了院子,比起之前,走的更快了。她实在有些怕那个眉目如画的男人,总是觉得他那嬉皮笑脸混不吝的脸皮上,那双好看的眼睛,能一眼看透人心似的,在他面前藏不住秘密。
她走的急,也不曾回头,于是就没看见一直目送她消失在院角的谢安逸,脸上正经严肃的深思模样。
谢安逸其实觉得,除去那股求不得却不放手的执念,贺冉冉其实,是个好姑娘。自他和韩舸回平沙,已是第三个年头了,他看着这姑娘怎么在背地里抹眼泪,到了面前却是一副越来越端庄的贵族女子模样,大多数时候是个爽利女子,偶尔彪悍起来,也非常活泼可爱。可自己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种惶恐、愧色以及遮遮掩掩,她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谢安逸去了趟门口,笑呵呵的问了守门的侍卫几句话。谁都知道,他在王府里的巅峰地位,再加上他为人又和气,上上下下对他又是尊敬又是喜爱,侍卫自然也不能免俗被谢公子神乎其神的亲和神功折服,并不怕他的知无不言。
谁知道话头刚开始,才说门口先前站了个黑衣人,万年笑容挂面的谢先生就突然变了脸色,换上从未有过的急迫和惊喜,追问那人去了哪里。侍卫甲抬手一指西边,就见谢先生抬脚就往门外奔,奔了不到两步又折回来,一阵风似的刮进了王府。
更为惊奇的还在后头,不到一刻钟,一阵风又刮了回来,居然是个半月没出锁秦楼的小王爷。他脸上带着有些吓人的怒气和狂喜,脚不沾的运了轻功,直接从门口掠了出去,闪电般朝着西边去了。
谢安逸拼了老命的奔进锁秦楼的时候,谢长安正提笔作画,听见声响抬头望过来,冷淡的面孔露了个面皮上的虚笑,问了句,怎么了,爹,然后垂头接着勾勒。
谢安逸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素白的卷轴上,一定是秦望昭。长安自从去年的大雪天独自回来后,就成了这副谁也不爱理的冷淡德行,窝到这高楼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起了千金小姐,整天不是捏着串檀木佛珠看透红尘似的念叨,就是提笔作画,清心寡欲的能淡出个鸟来,大雪里冻坏了脑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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