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难得陷入了往事,秦望昭又不是多嘴也不是心热之人,面无表情笔杆条直,木头一样杵在一旁。两人的情状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看不到全戏的失魂落魄,一道和善的声音响起:“二位公子,要看戏,到那边的楼台上去也可,稍远些,好歹比这里要好。”
两人一回身,身后侧两步远站了个便衣的中年人,身量比不得二人高,却很瘦,一身衣衫不富贵,却打理收拾的熨贴干净,面相清隽,一双眼睛深沉幽黑。这人此刻正闲闲的背着手,面带笑容的给二人建议。
谢长安一回神,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面皮,他朝中年人粲然一笑:“多谢先生。”
那人回声无妨,背着手悠哉的沿着街道溜达着走了。
秦望昭转身就想回客栈睡大头觉,谢长安却不肯走,他正气秉然的质问秦望昭不该浪费人一番好意。
秦望昭冷眼看他:“你爱听自己去听呗,我不爱这个。”
“呸,谁告诉你我爱听这个了。”
“你的表情和眼神。”
谢长安怒极反笑,直接伸手去拽他:“放你娘的狗屁,爷从不喜形于色,走,带你去陶冶情操。”
秦望昭任他拉着走:“我娘是你祖母……”
两人溜上二层的楼台,虽不是正朝向戏台,好歹也能瞧见身段fēng_liú姿态美的青衣花旦咿呀唱叹。袭袭温柔的夜风里,谢长安倚在楼台木质栏杆拐角,拿食指在栏杆上和着曲调轻敲,指点击的十分和旋律,秦望昭静静站在他身边。
秦望昭突然问了句:“谢长安,你什么时候学过戏?”
谢长安头也不回,语气不明,听不清他是喜是忧:“很久以前。”
“为什么学那个?”
“迫于生计。”
“你家那么穷,你哪来的钱学轻功和暗器?”
“哼,老子天资聪颖,自学成才,用得着跟人学么。”
“胡扯,没有青海宋家这种级别的名师,凭你这年纪,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力…谢长安,你是谁……”
比起质问,这句话更像自言自语,声音压得低低的,连语气,也是没有的。
谢长安听见青海宋家,惊得一扭头,正好对上秦望昭清明的眸子。谢长安此刻敛着一张平静的脸,要笑不笑,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他静静的看了秦望昭一会,突然扬勾起嘴角就露了个打心底的笑:“遇见爹以后,我就是谢长安,信我么。”
秦望昭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不好意思似的抿了个腼腆的笑,清晰的说道:“信。”
他顿了顿,又解释似的说:“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好奇。”
不知是这日的灯火太辉煌,还是晚风太和煦,亦或是秦望昭这一个张口就来铿锵有力的“信”字,让他跟千山暮雪里跋涉的旅人看见前方透着温暖烛光的屋舍一般,心突然就暖了。
他怔怔的盯着秦望昭脸上的笑意,不曾想,就这一个笑,让他记了长长的半生。他离他而去的时候,每每他心里恨透这个人,恨不得将其抽皮扒筋生吞入腹,念起多年前这个平静祥和的夜晚,他又忍不住痛彻心扉的想起他又是这样好。
翌日清早,两人下楼吃过早饭,出了客栈四下打听苗仁诗里的午桥是何处,顺便探探白日里的夜屏城是怎样一番光景,若是赶得巧,正好碰上天黑路过太守府,他俩也不介意翻趟院墙做回窥贼,反正两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经常干这样见不得光的勾当,谢长安这个更无耻还厚着脸皮美其名曰,他这是舍小家为大家。
谢长安本来打算两人扮成寻山看水出门游学的文人雅士,比起打打杀杀煞气贼重的江湖人,更能给人好感和降低戒备。秦望昭冷着脸,怎么也不肯放下手上那把刀,用谢长安的冷嘲热讽来说,他娘的上个茅厕也得带着,又不是你儿子。秦望昭朝他翻了个刻意压制的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愿意,谢长安就哑口无言了,两人就这么出了门。
秦望昭和谢长安沿着四方的街道边走边问,负责询问的,自然是fēng_liú倜傥又和气俊朗的翩翩公子谢长安,秦望昭提把刀,跟贴身侍卫似的杵在他身旁。连着一个上午问了四方通达四条巷道,富至员外大绅,贫至潦倒乞丐,能问的该问的都问过,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当地人根本不知道午桥是个什么地方。
“姓秦的,我猜,这午桥,第一,只有江湖人才知道?第二,坍塌太久,只有老人才知道?第三,苗仁诗里的午桥,根本不在夜屏。你说呢?”谢长安端着个茶碗狂灌一口,渴死他了,问道。
秦望昭一上午一声没吭,现在完全不渴,他怀里抱着刀,下巴杵在刀柄上,也是一副凝神苦思疑虑重重的模样,谢长安说出猜测,他就嗯了一声。他发现,谢长安这人咋咋呼呼,心思却意外的活络,所猜所想,和自总是大同小异,真是别样诡异的心有灵犀。
谢长安终于喝饱了,他嘭的一声将碗囤在桌上:“姓秦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秦望昭站起来:“按着你的三条猜测,顺条找。”
谢长安手撑着下巴,屁股坐的牢实,阴阳怪气的问:“哦,要是都行不通呢?就走么?”
秦望昭撇他一眼:“落不下你的万里兄。”
谢长安乘热打铁:“那明日就去拜访一下这位何大人,顺便上夜屏档籍室瞧瞧地图上有没有午桥这地名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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