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的对面是一身黑衣的萧十一郎。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再华丽，变成了之前那样的普通布衣，有些旧，但是洗得还算干净。

萧十一郎喝了一杯酒道：“她之前就告诉过我，她要死的时候，一定会悄悄地溜走，既不告诉我，也不让我知道。她是个倔强好胜的女孩子，也知道她的毒无药可救。”

沈陌没有继续冰冰的话题，反而又说道：“风四娘也走了。”

萧十一郎眼角一跳，看了沈陌几眼，笑道：“杨开泰既然来了，她也该走了。”

“恩……”沈陌点了下头，将手中的酒杯里的酒喝尽，“该走的都走了。”

萧十一郎已经能够看出沈陌的心情并不糟糕，笑道：“最后留下的，还是只有你我。现在我又身无分文了，这次，你请我喝酒。”

沈陌挑眉，摇摇头道：“我很穷的。”

萧十一郎无语了半响，倒是有些没想到沈陌会这么说。一双眼睛乌黑发亮，直直看着沈陌：“我吃的不多，应该挺好养的。”

“……”沈陌笑笑，眉眼间流转出冷魅的的光华，“你的酒费太贵了。我请你喝了多少次酒，你又请过次？”

萧十一郎笑嘻嘻道：“我第一次请你喝的酒，难道还不够？”

沈陌愣了一下，又想起当年初见的场景。那时的他，一定不知道，他一次兴致忽来，和一个陌生人喝一次酒，不过萍水相逢，缘分却会使他们走到如今。

萧十一郎长得并不算英俊潇洒，但是他这双眼睛带上笑意，就使他看来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的吸引力！

沈陌忽然拿起筷子，敲击碗沿，低低哼起关外的小调。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人情冷漠，世情如霜！”

萧十一郎浪迹天涯，沈陌漂泊无定，命运却在彼此相识的那刻起交缠。

萧十一郎眨眨眼，接着沈陌的调子，唱起了一段歌词：“明月朗朗，高高在上。天道不仁，我心坦荡。红尘有酒，可解沧桑。敢来问君，共醉一场？”

他的歌声沧凉悲壮，和当初沈陌唱出的潇洒随意的感觉并不相同。

“所以我还是要请你喝酒。”沈陌喃喃道，“不过埋在树底下的果酒也可以挖出来喝了……”

这里是萧十一郎和沈陌的家。不过许久没有人住了，还要打扫一下才能住人。

夜色如水，山谷的天气比外面好上不少，不算太冷。

萧十一郎挖出大约一年前埋下的酒——沈陌和萧十一郎一起酿造的果酒。

对于萧十一郎来说，酒的滋味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谁在陪他喝。

萧十一郎很难喝醉，但是他想醉的时候，就会醉的一塌糊涂。醉了的人，头脑就会陷入模糊中。

酒意已浓。

萧十一郎顺势扑到沈陌身上，抱着他不放手。

“沈陌……”他低低地唤着，一双黑眸湿亮，像是一只狼犬睁着眼看着沈陌。

沈陌轻笑，垂下眼睑道：“你这是醉了？”

萧十一郎扯下沈陌左眼上的眼罩，让沈陌蓝色的眼睛露出来。

然后萧十一郎握住沈陌的一只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口处。心脏不紧不慢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我没醉，只是太开心了。”萧十一郎的语气带着丝丝愉悦。

喝醉的人往往都是会说自己没醉。

萧十一郎痴痴地看着沈陌的眼睛，沈陌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萧十一郎漆黑的眼睛里面，映着的只有他沈陌的身影。

只有他一个人。

“为什么？”沈陌看着萧十一郎，伸手回抱住他，将他紧紧圈在怀中，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没有嘲讽，没有不屑，柔和下来的沈陌，是天上的皎皎明月，清宁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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