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泽坐起身，从江波手中拿走矿泉水瓶，凑近嘴边啜饮着。水滑过喉咙时，喉结的移动一样优美，江波佩服地想着「真是个漂亮的男人。」

井泽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江波主动时，井泽会变得如同娼妓般妖娆妩媚；但当井泽主动时，却会切换为性感而强悍的雄性气质。他并非刻意区分成两种角色，但江波很自然的就有这种感觉。

「是不是发生什么大案子，才让你们这么忙？」

「是啊。」

江波含糊地敷衍井泽。虽然他没有隐瞒自己是便衣警察的身分，却没有清楚交代自己隶属于哪个部门。毕竟公安调查员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的身分，很多调查员甚至没告诉家人自己真正的工作是什么。

「警察真辛苦，为了大家而努力着。」

「别把我说得这么伟大，事实上我连顾好自己都有些分身乏术。」

江波选择警察这个职业并没有特别的理由。

从小就不认真念书、成绩平庸的他并未特别努力便考上某间私立大学，之后忙于打工与玩乐，成绩更是一落千丈，不知不觉就混到了找工作的年纪。

持续的不景气让江波并未得到志愿公司的内定，这令讨厌到处找工作的他开始觉得当个捧铁饭碗的公务人员也不赖。

他讨厌一直枯坐在办公室，所以并不排斥需要身体劳动的工作，但是又不想从事消防员或是自卫队那种需要重度劳动的职业，而且最好可以不被调去地方工作。

结果，最适合的职业只剩下警察。这也要感谢神津，才能让江波干脆地下定决心。毕竟从小就对警察这个组织抱有某种程度的亲近感，多少影响了江波的选择。

虽说不是因为梦想或是理想等因素而选择这份职业，但是只要能忠实地完成工作就没什么大问题。要当好警察，并不一定需要正义感或是使命感。

江波进入公安部之后，对此有更实际的体会。其实警察就只是一份工作而已，若有太强烈的正义感，反而容易产生倦怠。

「我就是喜欢不刻意伪善的郁彦。」

江波敷衍地点点头，井泽走下床去冲澡。

听到浴室传出水声，江波才怀着苦涩的心情倒在床上。井泽常常说出「喜欢你」这一类的话，但江波从来没有回应过。

他的确喜欢井泽，也视其为恋人。可是，不管再怎么喜欢对方，两个男人终究不可能步入结婚礼堂，迟早会面临分开的命运。

——只要曾经拥有过对方，得到身心的满足，如此就足够了。

江波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觉得自己不能说是冷淡，或者该说是自私吧，不禁有些厌恶起自己。

3

「这就是你们的新目标。」

筱冢开门见山地说完，接着巡视聚集在会议室中的十几名调查员。

关了灯的会议室里，荧幕上出现一个白人的身影，看样子他正在自家庭院里浇花。照片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看不清男人的五官。这像是从路边的车子里偷拍的照片。

「这个人是gru的人，在俄罗斯的阶级是中校，七年前也曾经来日本进行谍报工作，相信在座应该有人知道他——他的名字是阿列克谢·巴朗尼科夫。」

调查员之间传出轻微的惊呼声，同时荧幕上的照片跟着放大，清楚地映出男人的脸孔。男人的年纪大约四十五岁左右，金发已略显稀薄，但五官犹如演员般俊美。

「江波，知道这个人吗？」

突然被点名，令江波慌张地站起身，挺直了背脊站好。

「知道。他七年前接近内调（注4）职员，从职员那里取得了机密文件。」

当时巴朗尼科夫是以一等书记官的身分来到日本，因而警方调查他的行动曝光后，他便抢先一步利用外交特权顺利逃回俄罗斯。可是内调（内阁情报调查室）的职员在接受侦讯之前，便自责地畏罪自杀。

注4　全名为「内阁情报调查室」，负责收集与内阁决策相关的情报，简称内调或是ciro。

听到江波的回答，筱冢点了点头之后继续说明。可能是因为调查员中最年轻的江波也知道这个人，让筱冢判断不需要针对此人多做说明。

「这位巴朗尼科夫即将以外交官的身分再度来日本，职称是参事官。这只狸猫终于要回到它的巢穴了，他将搭乘明天下午的班机抵达成田。」

狸猫的巢穴是他们替俄罗斯驻日大使馆取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

「政府怎么会发外交签证给他？太奇怪了！」

调查员的不满此起彼落，大家均是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筱冢站起身打开灯，灯亮之后他并未回座，而是继续开口说：

「正是如此，巴朗尼科夫很明显是个间谍，你们四股也掌握了部分证据。正常状况下是不会再发签证给他，但他如今却要再度入境日本。这怎么想也只能想到是因为某种政治力介入，才有这样匪夷所思的结果。」

众人皆因心有不甘而陷入沉默。政治力量介入调查是很常发生的状况。

「大家别泄气，没有人禁止我们继续调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