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你救了那个杀人魔，现在，你还想再救一个杀人魔？”

杰拉尔德突然很想笑，却怎么也牵动不了自己的嘴角。此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笑过了。哭泣也好，微笑也好，这些表情和情感都被那个黑暗的街区所吞噬。如今，他终于走出那里，第一次回头望去，反省过去的生活，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荒废了多久。

然而，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临死前的眼神却如一道更深更重的阴影压在杰拉尔德身上。

血统这东西，真的很奇妙。也许应该说，命运这东西，才是最奇妙的。

“也许我也早就精神失常了。”

眼镜男笑着说，依然是刚进门时那种古怪的、扭曲的笑容。

“我明白了。”

杰拉尔德点头。

“我要活着离开这里。我要找到那个男人。”

理由很充足，杰拉尔德想，活下去的理由。

“我是约克·赫夫。你可以叫我约克。”

律师点点头，向杰拉尔德伸出了手。

危机

生存就是顺从。

——凯尔泰斯

杰拉尔德的案子很快就被送上了法庭。不得不承认，约克·赫夫的确是个不错的律师，至少他不给对方留下一点余地的辩论方式让人印象深刻。尽管杰拉尔德并不明白那个高高端坐在上方，看人的时候不得不吃力地弯腰凑近对方的法官究竟在整场庭审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杰拉尔德却本能地对法庭上的肃穆氛围和法官稍一牵动眉毛就会掀起新一轮紧张气氛的场面产生了好感。

所谓权力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最后的判决是有期徒刑5年。法官宣读结果的刹那，人群爆发出了欢呼声，约克·赫夫的脸色却显得有点凝重。杰拉尔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想着5年之后自己将要做的事。对看热闹的人来说，这4个半小时是一场精彩的辩论；对约克·赫夫来说这却是一个他未曾预料到的失败——他最初的构想是通过”冲动杀人”的申辩换取仅只有一个月的监禁。而对于杰拉尔德，至少他自己以为，这个结果仅仅意味着换个暂住的地方而已。

被押送进监狱的前一晚，约克·赫夫来到拘留所为杰拉尔德饯行。尽管这个国家的监狱并没有对犯人的发型做出任何要求，杰拉尔德还是让狱警将自己那头凌乱的白金色长发好好修剪了一番。相较于之前自暴自弃的他，此时的杰拉尔德显得神采奕奕，墨绿色的眸子也透出许许光彩。

约克·赫夫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同样的地方，定定地看着杰拉尔德许久，慢慢说道：

“你看起来不错。那身衣服穿在你身上，比洛克菲合适得多。”

杰拉尔德本能地抓了下身上的囚衣，咀嚼着约克·赫夫话中的讽刺意味。意识到对方只是因为没能兑现之前夸下的海口而迁怒到自己身上，杰拉尔德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也只是个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情绪的可怜虫而已。

“5年比起只有一瞬间的死刑，要漫长许多。”

约克·赫夫皱起了眉，以对他而言算得上粗暴的动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你活下来了，这才是重点。5年很快就会过去，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好好学习怎么和自己的恩人礼貌地说话。”

杰拉尔德静静地看着这个以冷静思考力著称的男人暴露出焦躁的一面，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冷笑的冲动。他第一次发现，惹怒别人的感觉很不错，让人有种掌控全局的快感。

“另外还有一件事。”约克·赫夫站起身，却没有直截了当地转身离开，”如果你愿意，我想收你为养子。”

杰拉尔德茫然地看向几秒前还和自己针锋相对的男人，无法参透这个提议出现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