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音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拉过她手:“吃过药了?”蕙儿含笑点点头。牧音摸着她细弱的手腕:“还是吃不下饭吗?”蕙儿道:“比前些日子强些吧。公主别着急,我想慢慢会好的。”
牧音点点头:“不着急,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着,看着蕙儿盈盈的眼波,忽然露出顽皮的笑容。她凑近蕙儿的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蕙儿,快快好起来吧,我全身上下都在想你呢。”
牧音觉得蕙儿的身体僵了一下,看她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蕙儿低下头,呼吸有些急促。牧音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忙搂过蕙儿在怀里,柔声道:“你还没有忘记那天的事?还在害怕吗?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逗你。别想啦!”
蕙儿轻声道:“公主何必要道歉,又不是公主的错。反而是我,现在不能好好侍候公主,我才该向你说对不起。”牧音搂紧了她:“傻丫头,别说这话。我愿意等你,等你完全好起来。”说着,在蕙儿额头上轻轻一吻。
“对了,那个混蛋你想怎么处置?前些日子你伤势不稳,一直没有问你。他一直被我关着。好多人来求情,我都没有答理。蕙儿,你说,怎么治他你才出气?嗯?”牧音缓声细语,生怕把蕙儿吓坏了似的。
蕙儿怔了一会儿,才道:“只要让我以后都别看见他,怎么处置随公主好啦!”牧音叹口气:“依了我,杀了他也不解恨呢。可是顾及陶家的面子,皇家的声望,陶大哥的感受,我也不能狠狠收拾他。也罢,先关他一段时间再说吧。”
蕙儿不想再说有关陶维林的事,便问牧音:“公主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牧音道:“今天去云庄看了一趟萧文焕,耽搁了一些时候。”想起萧文焕那生硬的语气,冷淡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蕙儿轻柔地摸着牧音的眉间。牧音拿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不时地吻着,有些含糊地道:“那个丫头以为兰儿嫁给了二哥,明明在意得要命,偏偏要硬挺着,还口口声声说不要见兰儿。我看她能挺到什么时候。”
“你没有告诉她叶大小姐最后没有嫁吗?”
牧音摇头:“这种事情让她们自己去闹吧。萧文焕要是真爱兰儿,爱到极处,对兰儿的任何行为都应该宽恕才是。何必这么在意一桩名义上的婚姻呢?这个心结不打开,她们迟早会出问题。”
听完这话,蕙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牧音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又在转什么念头,怕她多想,忙岔开了话题。蕙儿体会出牧音的意思,便也撂下不提。
萧文焕腋下驾着单拐,一脚高一脚低,缓缓地在并不宽敞的院落中行走。虽然这云庄当日曾是她和叶楚兰二人的安乐窝,她一个人无聊时,也曾把云庄到处逛过几遍,但对于这个偏僻的院落,还是没有什么印象。再说,她被重重的士兵看守着,连出这个院门都不允许,也没有机会去故地重游,再看看那一花一草,一枝一叶。
她抬头看着天,洛京冬日的天空如此干净而明澈,可萧文焕的心情却异常的沉重。她还能看到她吗?她怎么面对她呢?她摔成这个样子,走路都走不好,她怎么能让叶楚兰看到自己这么落魄的窘况呢?她,萧文焕,一直是那么明朗而骄傲,她不能把一个浑身戾气、心中抑郁的人带到那个人身边。
一边想着,脸上的神色越发严肃起来。洛京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肩上,也照出她一瘸一拐的影子。萧文焕咬紧牙关——她不忍看到有所残缺的自己,但她必须练习走路,否则就更没有恢复的希望了。
她一圈一圈慢慢地走着,直到在这深冬季节出了满身的汗,才停下来,倦倦地抬起手,漫不经心抹了抹额头。
——“你……你出了好多汗。是我把你弄伤了。”
一道闪电划过心间,随即是闷闷的痛楚。萧文焕不经意想起那在北国时的柔声细语,心头回荡着一声接一声的叹息。那如软烟罗般的温柔,既绵长又深细,萧文焕曾经以为那会永远属于她,而且全部属于她。
是她太过在意了吗?是她太小心眼了吗?其实,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绝望,不想让自己窒息。认识叶楚兰以后,萧文焕生平第一次尝到无奈的滋味。一开始,她跨不过敌对的两个国家之间人为的那道鸿沟;后来,她克服不了一个性别相同的人对自己的欲爱却恨;再后来,她无法阻止那个淡如轻烟却美如画卷的人回到千里之外。等到这一切的无奈都过去了,她放弃了自己以前的所有一切,只为每天看到那个温婉女子的浅浅笑靥。
可是,她却听到她的兰姐姐亲口告诉她:她要帮助三公主,她要和苏牧云成亲。
她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为什么她不可以?
萧文焕脸上一会儿是刻骨的温柔一会儿却又阴云密布,各种情感轮番冲击着她的心肺,她有些应接不暇。直到不远处那熟悉的压抑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焕儿!”
萧文焕有些惊恐地抬起头,看到她思念中的那个人正悄立在她眼前,一只手扶在门框上,略带憔悴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几个月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一圈,有些形销骨立。那自然是为了自己。她一声不吭的消失一定引发了她深深的不安。
可是,不管她怎么难过,她还是嫁了吧。
看叶楚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