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他这句便面露呆滞的表情,继而皱眉低泣:“我……我用了禁术、炼了禁蛊,它们咬我还取代我的性命,我活不成也死不掉,我把身体弄坏了也只能这么活下去……呜……教里还要抓我、烧我……他们追我来此地,我就出不去了。”
“……永生?”江言眸光闪动脱口而出,再看五毒已有些许怜悯,轻声叹道,“纵使你杀戮为恶也十分有限,倘若不受拘束才是祸患,可你又不能为人所用……恶人谷谷主高瞻远瞩,困你在此处不无道理。”
“你等着!”少年不听他嘀咕,一手指向他的鼻尖,孩子气似地朝他宣言,“我一定会杀了你、夺了你身上的香!你等着!”
“香?”江言起身,思忖片刻便从腰间解下一个不起眼的香囊,拈在手里问他,“可是这个?”
少年使劲嗅了下,继而脸色大变、紧紧地抱住肩膀,呜咽着道:“对,就是这个……‘鬼域香’不会错,就是‘鬼域香’!”
江言在他期待的眼神里把香囊好生收起来,摇头:“此乃我万花同门游戏之作,你既知道名字,该自己做得出才是。”
“你不懂!”柘衣不耐烦地朝他叫嚷,又委屈地道,“这种东西能有千千万,江湖上闻着都差不多,可对的配方只有那么一个,我试着做还吞了,想、想驾驭蛊虫——它们咬我的时候我疼得打滚,等我醒来,杀了好多人,方子也不见了,呜……我找遍江湖上,都没找到一样的……除了、除了你!”
“哦?如此说来,你是要用它引开蛊虫、好结束性命啊。”江言虽面露怀疑,却谨慎地道,“可这位芳主同门已故,香丸也只剩这么一包,方子更是不知所踪,绝不能给你。”
“不……它们,它们还看上了你这具躯壳和鲜血……”少年双眼放光,近乎疯癫地站起来,一步步走近他,“你愿意吞了吗?活着的时候吞了……你、你救救我……”
“不愿意。”江言甩开他伸过来的脏兮兮的手,居高临下看着他道,“除非哪天我不想活了。”
“那你要怎么样!”柘衣瞬间表情狰狞,见他不为所动,又求他道,“那你要怎么样,啊?”
“随我去见谷主。”江言用毫无温度的语调命令他道,“看看你是否能为恶人谷所用。”
柘衣一愣,竟挥退傀儡、乖乖地点头。
“见谷主,算我一个。”冷不防有沙哑的嗓音出现在风声中,接着自林中走出个玄甲持盾的人,睡眼惺忪、短发沾灰,看样子才从昏迷中醒来,且满身毒痕、散发出濒死的气息。
江言微微蹙眉:“你也来此擒王?”
“擒王?”苍云戏谑而笑,摇头道,“恶人谷无名无号也无功绩的自荐人,应受此待遇罢了。”
“这五毒手段毒辣,你倒是能挺得过来。”江言见他虽尽毒素折磨却屹立不倒,抬手替他解毒。
“带来的人就剩我一个,可惜我戎马一生还未斩尽贼人,怎可折于此地?”苍云暗沉的面色稍缓,缓过一口气,朝他抱拳,“苍云军——萧凡。”
江言微怔之下还礼,而后开口清清楚楚地道:“万花谷——江语寒。”
“你走不走!不如我现在就吃了你!”柘衣在他脚边叫嚣,被他冷眸一瞥又缩了,“我,我会把你认识的人都变成傀儡!”
“口气不小,不幸我未在此列。”萧凡打断他,“你这种妖邪,也不过只会放放毒罢了。”
“谁说的?!”柘衣怒目圆睁地从乱发下瞪他,“天一教的傀儡,打不过我!”
“看来他被困于此地前知道不少。”江言转身,又招手示意他跟上。
“对,我很有用!”柘衣露出邪恶的笑容,贪婪地盯着他长过膝弯的垂发而笑,“那时候我在潼关找狼牙强壮的尸首补身体,遇到天一教的巫蛊师炼了不少活人做尸人来攻城,都打不过我!其中有个拿着长剑、高个肩宽的大道士很厉害,也打不过我!最后他们都倒了,总算是‘死了’,哈哈哈……”
“好了。比起这个,纵容恶匪与排挤才是要推敲的事。”江言冷笑一声道,“恶人谷素有纳人之量,恐怕其中有势力相斗下的互不相容。”
沐辰风听他们交谈,目睹疯子和疯子的交易已是骇然得不知所措,此刻听到柘衣的描述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呆立当场。
他总以为柘衣害死了恩师,却不料恩师先化成尸人后才倒于柘衣的毒掌之下。而柘衣以此炫耀无需作假,也难怪遇上他出招时自然看低——不论误打误撞还是机缘巧合,他竟不是他的仇敌。
沐辰风于魂墟中握拳,僵硬地立在那里看三人渐行渐远,从苍山开始桎梏自己的仇怨随着江言传来的一声冷笑而消弭,方才他玩笑似的话语便言犹在耳:
除非他不想活了。
他看他平起波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看他摸着蛛丝马迹,掀起恶人谷内部清算之举,推波助澜一举打破了城主各自为政的格局;他看他人前江语寒佯装庸才、人后操纵一切运筹帷幄;他看他笑容渐冷,面含讥讽,作壁上观、睥睨一切,再不复当初的江言。
金鳞丨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江言从谷主手里接过鎏金的笔管之时,也是“言相”在恶人谷声名鹊起之日,他常身处幕后,名号虽不足以止小儿夜啼,也让人闻之色变。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