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可能不更,有事外出
第23章 本相(四)
万花抬着下巴、提着那支镏金笔近乎嚣张地站在他的对面,沐辰风听他终于自报家门又迫不及待解释原委,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轰然间碎得浑身冷彻。
江言——他曾在江语寒那薄得可怜的几页背景里见过这个名字,而这些微不足道的资料也曾被曹煜翻来覆去研究过十数遍。无论是曹煜本人还是旁观从者,竟无人对这个名字有过任何他想。他怀疑过他是任何人,却独独没有想过是江言。
只因,江言已死。
“此星弈师兄拾江语寒于疫病村落、卒于睢阳大火。”资料上短短两句话已道尽了江言的生平、再无其他。人既已作古,又何来节外生枝?而眼前的万花竟坦然承认自己是那个已死之人,再叫嚣着自己杀了江语寒……
沐辰风心中的惊骇已完全压过了刚才提剑相向的气魄,望着对过握了笔的万花,已分不清那细眉凤眼到底是谁的脸。
他于迷惑间细细一想,终于扼住了关键所在,猛地开口道,“你是江言,睢阳那个是谁?”问罢将那剑锋隔空指向了万花的咽喉。
“睢阳的当然是江语寒。”万花冷笑,几乎不假思索地答他,笔管搭在长指间一转,望着对面脸色发白的道长和他犹豫的剑锋,嗤之以鼻,“道长忘了吗?江语寒记性不好,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自然不会记得去睢阳的名单是不是有他自己,刚巧我不愿去,就骗他去了。没想到我入恶人谷还能假借他的名字来掩藏身份,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枉我救他一救。沐道长,你说对么?”
万花一声反问,沐辰风手中的剑已赫然拍出八卦玄气、先一步封了他的筋脉又连着剑招点出。
他是江语寒的师兄,也可能是江语寒最亲近的人,他对他了如指掌也可轻易玩弄于鼓掌。江言取了他的耳坠也取了他的身份,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浩气盟惟妙惟肖地扮演着江语寒——健忘和开朗是江语寒,偶尔露出的冰冷与沉静才是江言的真正面目,他扮演的人已死,而他本人恰巧是记录在案的亡者,即便被人识破也是死无对证。
剑气一出,万花已然退后、再从高高的瞭望台上跳下去,绕着那立柱一圈又攥着笔稳稳落地,望着道长眼底的渐渐堆积的血色,齿关一咬又道:“他儿时与我还有几分相似,长大却毫无作为、整天躲藏,青岩的弟子连他的样貌都不屑记得。你说,这样的人替我去死一死,是不是也算值得?”
万花生怕他不知道那般言无不尽,末了不禁笑得得意,耳畔的坠子便如火烧一样反着树顶透过的阳光、仿佛映出彼时睢阳的漫天大火。
“你冒充江语寒,意欲何为?你在浩气盟这些时日,做了什么?”沐辰风厉声问出口,纵身跃下,云纹白靴踩了一脚地面,剑锋再转,专寻了他那有恃无恐的脸面而去。
“我做了什么道长不知道?我不是杀了军医么?”江言握着那支笔管不紧不慢接下他的剑招,踏步从容、游刃有余,不忘抽着空激他,“沐道长,你生气么?你要杀了我么?算上你的小朋友——江语寒的死,一起来和我讨么?”
沐辰风依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却只见到一个会算计的星弈弟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他本该深究他的身份,却因他曾信誓旦旦说是真心、曾在恶人的地盘施以援手而佯装不察,如今看来,皆是虚假。万花接近他、入浩气,却只杀过一个军医,今时今日才对他坦白。若结缘与真心一开始就是谎言,说不定他现在仍在诓骗。
他赌输了,眼下他和他,果然只余阵营对立。
沐辰风剑出得越发冷静,杀意也不足致命,一招一式竟有凄凉之意,万花不禁放慢了步子,又笑他道:“道长不尽全力,怎么杀得了我?不如你我放开手脚一战。”
两人明明势均力敌,万花却始终躲着他的剑、偶尔出手点穴,从寨后的塔楼一路去到长草间,那支光辉的笔被他转了又转、始终不见杀招,似乎就等着他手里的紫宸剑祭出全部武学。
沐辰风与他过了数十招,深知面对之人朝夕相处早就摸清了自己的剑招步伐、此举不过是拖延,于是瞥一眼远近苍翠的地势,趁他躲避之时以五方正气锁他脚步,道:“你与江语寒的恩怨和我无关,你若有罪自有正道堂定夺。无论你是江言或是他人,我与你——已再无瓜葛。”
待万花闪身又出,他已再次纵云、远远脱身而去。
见道长拖着剑气划下气场,分明不欲久战,江言神色一敛当即吹了声口哨,悠闲吃草的白纹黑骑闻声而动、踏开四足飞速地拦了沐辰风的路。
沐辰风脚步一转,按一手马鞍腾至半空,未及接轻功再起,黑袍的万花已迅速赶到、笔管一挡再将他逼停,不过落地的功夫,他左手已于电光火石间扣住他执剑的手腕,暗使了力道让他不得挥剑,右手以笔点住他另一侧手臂,与他贴近站着。
“沐道长急着走,是这九黎族后山的景不好么?”江言近距离盯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庞,听着鸟鸣声声,惋惜道,“让你别来你还是来了,那便不要去管浩气、恶人的争斗,如何?”
沐辰风偏过头不想看他,冷道:“你果真有所谋划。”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盘中屠龙,谁也救不了谁。”江言轻蔑地收近手指,直教他有手骨碎裂的错觉,遗憾着又道,“只可惜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