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一定记错了!我那天随便说的……我从前根本不认识你,我是魔族的人,从小父母双亡,由师尊抚养长大……没有亲人和朋友,没有家……我真的不是殷舜华!”
可是为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辩解如此苍白,连他自己都无
法说服……
年轻人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红着眼颤声道:
“少主,你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所有西州臣民和百姓都在等着你!还有这几天,城主也一直在找你,想法子救你出来,是他派我来接你回去。”
“……回家?”
易逐尘惶然念道。多少年来,他从未奢望这两个字会与自己有任何关联,也从未期望过有生之时,能听到有人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你已经回来了,少主……夜帝城,月神殿,就是你的家,是先帝留给你的,这世上唯一的家……”
年轻人温柔的劝说,终于像这漫天雨雾,淙淙渗入他干涸的心田,令他不再那么彷徨和害怕,再一次念出这带着暖意的两个字:
“回家……”
泪水瞬间沾湿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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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七的月神殿,原本不是西州各处大臣例行朝会的日子,却聚满了这几日紧急召集的文武百官,上至以贺兰明德等老臣为首的元老和殷氏家臣,下至各部行署的官员,比往日朝会更加隆重。
连续的天灾人祸,西城门外的地震,从初五开始下了两夜一日的滂沱大雨,奇迹般在这天午时忽然停了,叫人不禁猜测:莫非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还是纯粹的巧合?
庄严圣洁的大殿之上,虽是白昼,点燃了最灿烂的灯火,铺上最华丽的地毯,悬挂着大红绣金的帐幔,处处装饰一新,特别不同寻常。
而这一切的富丽堂皇,都比不上那穿着黑底绣金龙长袍的男子,乌发如墨,气度雍容地坐在大殿最高的王座上,俊美端庄犹如神祗,仿佛天生就是这里的主人——没有人会怀疑,除了他,还有谁更适合坐在这个尊贵无比的位置?
易逐尘跟随云霄使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对比他自己,浑身湿得像落汤鸡,脸色灰白,神情狼狈,眉尖和发梢滴着水珠,衣服都来不及替换,因为寒冷而不住发抖,步履蹒跚,精疲力竭……
这是多么的讽刺!
有多少次,当他被绝望和妒忌逼得快要发疯之时,曾经无数次用类似的想象来安慰自己:有朝一日,他终要亲手把这男子推下王位,就在这庄严肃穆的月神殿上,让他在万千夜帝城民面前出丑难堪,无地自容……该是何等大快人心、吐气扬眉!
他甚至设想:不管那人企图否认,还是反咬一口,他必会布下千百种阴险恶毒的阴谋诡计,或者无耻花招,宁愿拼个你死我活、玉石俱焚的惨烈结局,也要让他落得身败名裂、遭到万人唾弃的可悲下场……
到头来,却是这男子在他陷入困境时不计前嫌伸出援手,光明正大地派人接他进宫。没有欺诈和陷害,没有勾心斗角,令他此前所策划的一切,简直变得毫无意义!倒
像他自己一个人在纠结,仿佛一个任性别扭的孩子,在争抢根本没人在意的玩具。
最糟糕的是,他再也无法维持往日刻意营造的儒雅高傲的派头,而以这么落拓潦倒的形象见面!尤其两边大臣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活像个在大街上遭人围观的滑稽小丑。有多少人发自内心的拥戴?也许全是怜悯和不屑吧……想到这里,他就万分沮丧,斗志全消,巴不得掉头逃出大殿。
云霄使已恭谨地停在阶前。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他。
王座上的人第一个走下来,站在他的面前,见他还在发抖,赶忙解下自己的黑色龙袍,为他披在身上。
龙袍上带着他的体温,纯黑丝绒的缎面,绣着那条独一无二、象征至高权威的五色金龙……他的目光如此诚挚,帮他整理好穿上的龙袍,然后躬身拜倒在玉阶下,以最郑重的臣子叩见之礼,无比清晰道:
“少主,你终于回来了……殷九州拜见夜帝城主。”
他惶恐得一个踉跄,几乎是出于本能想要逃避。
“别……”
随从的四大暗使也跟着跪拜:“拜见主公!”
满殿大臣一起向他跪下行礼:
“参见主公!天佑我主!万岁,万万岁!”
响亮的呼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月神殿。
易逐尘脑中一片混乱——不,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面对跪在脚下和满殿向他臣服的人们,他一点儿不觉得欣喜,反而有些气恼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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