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逐尘又道:
“第二,我有人证。其实四大暗使中的飞星使肖简早已知道,十六年前,当时的殷舜华离开宫中不满一年,殷九州就被先王召入月神殿,顶替殷舜华之名。为了保守机密,所以殷九州只能不明不白失踪,从此再不能以之前的身份公开露面,临入宫之时,便是在飞星使的旧居改换装束,因为无论怎样改头换面,始终瞒不过与他们亲近之人。飞星使和莫语轩的莫语大师均是知晓内情的人,虽然未必肯出来指证,各位若不信,可派人前往飞星使旧居查看殷九州的墓冢,里面必定是一副空棺!如果夜帝城主不是殷九州,如何解释先王的义子会失去音讯?真正的殷九州又去了哪里?”
阶前的飞星使脸色煞白,怒指着他道:“你……一派胡言!我根本不知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双唇发颤,却说不出其他反驳之词。
风云使和云霄使想起那日种种情形和飞星使的表现,心头猛地一震。
满殿大臣如同开了锅:真相实在不可思议,偏偏每一个细节都对得上,绝非空穴来风、随意捏造而来。有人愤愤不平,有人心存疑惑,更多有人不知所措,人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尤以那些元老和宗族大臣们的反应最为激动。
十六年前,殷舜华和殷九州均是十岁左右的孩童,两人年岁相当,又曾经朝夕共处。少年人相貌变化最大,只要深居宫中培育几年,借口闭门养病,数年之后由前代夜帝一力扶持,顺理成章继承城主之位,谁会想到换了个人?像贺兰明德这批老臣子,也
仅见过夜帝幼童时的模样,还道孩子长大成人,总会相貌大改,唯有闭口无言。
易逐尘满意地看到乱哄哄的局面,收起扇子,转身望着王座上的人,阴森森道:“还有第三个证据——凡是历代指定的城主,皆拥有雌雄两把银星刺,你有么?”
银星刺,是夜帝专用的兵器,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威,向来有雌雄两柄,除了城主本人,绝少轻易示人。
夜帝城主平静道:“看过第十三代夜帝记忆之盒的人都知道,还有一把银星刺二百多年前就被天谴老魔柳长倾带走,先帝只留下一柄。”
易逐尘哪会罢休,咄咄逼人道:“按照夜帝城祖训,只要拥有两把银星刺,不管是谁,都能成为西州的主人。你既不是殷氏嫡传血脉,又拿不出另一把银星刺,就失去了城主的资格!”
早在西州立朝之初,夜帝之位唯能者居之,故而要以一对银星刺作信物,代代相传。到了第十三代夜帝,因为柳银星刺被夺走,所以才会传下规矩:只有殷氏子孙方可继承帝位。当然,倘有人得到两把银星刺,不管是不是姓殷,绝对有资格登上城主的宝座。否则的话,便是名分不正,一切都是空谈。
殿上又有大臣道:
“且慢!主公就算真是殷九州,也未必非退位不可。先帝遗诏有言,待寻回真正的少主殷舜华,才把帝位归还少主。可是少主如今身在何处?万一夭折多年、客死他乡,把这城主之位让给谁?刚才贺兰大人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以目前形势,仓促之间找谁来代替一国之君?废立国主一事,必须慎思又慎行啊!”
这番话至少说中一半人的心思。虽说有前代夜帝血誓遗书,好端端的一夜之间更换新君,总是十弊九利、万不得已的事情。与其逼宫废主,弄得人心惶惶,不如维持现状,先稳定局面为佳。还有人提议:不妨昭告全城,以先帝义子的名义,代行城主之职;等少主归来,再交还权位,便不会授人话柄。建议一出,竟然赞成者众。
易逐尘鄙视道:“各位大人真是变得快呀!方才尚在质疑诏书真伪,这时候事实俱在,便借口找不到殷舜华。一旦其人站在诸位面前,只怕又要推三阻四,另有一番说辞!”
早就看不过眼的贺兰明德怫然道:“阁下还未回答老夫的问题,你究竟是何人?你不过是一个区区外邦来使,本朝城主之事,与你何干?”
这年轻的布衣书生仰头一笑,朗声道:
“与我何干?哈哈,你们知道当年带走殷舜华的世外高人是谁?他就是伏魔岛的天谴老人柳长倾!因为我碰巧认
识真正的殷舜华,而且知道他至今还活着,现在哪里。贺兰大人认为,我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你……什么?原来少主尚在人世?!”
贺兰明德惊得目瞪口呆,一脸愕然。
满朝文武霎时鸦雀无声。
如果说出示先帝遗诏和揭发当年真相,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如今透露少帝未死的讯息,则无异于掀起一场天翻地覆的剧变,效果完全不同。更有人联想到近来种种异状,难怪飞来横祸,神明震怒,原来先帝之子流落在外,迄今不能归位,导致天理不容,月神流下血泪!
经历三代的老臣子拄着拐杖,颤抖嗓音含泪道:“先生……可否告知,少主下落如何?老臣今生得见少主一面,死也瞑目……”
易逐尘不为所动,悠然觑视夜帝城主,“那要看城主的态度,如果夜帝不肯让位,我说出来又能怎样,仍旧于事无补。”
堂上格外安静,每个人都在等待那个唯一有权做出决定的人。
王座上的人看了他许久,镇定道:“事关重大,我需要考虑清楚。五日之后,我会给西州子民一个交代!”
黑色绣金龙、宽大逶迤的长袍拂案而起,带领侍从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