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没惊着呢,彼时他心里狂乱地跳着,直怕从前的温言是被什么别的人替了。
“初时确是惊着了。后来我将这事思来想去,只觉得心暖。”
祝归时惊异地瞧着他,“怎么?”
沈琼华坐在亭廊上,赏着溶溶月色,笑道,“阿言从来是以真心真情待我。他不叫我瞧着那一面许是怕吓着我,许是视我甚重,没有展露给我的必要。不论是哪一种,皆是他先念着我才做出的决定,他能至此,我又如何不能接受本就是他的这一面?”
祝归时怔着默然片刻,同样去瞧九天上的那弯月,“你倒懂他。”
祝归时并非第一次瞧见温言的邪佞模样,他与温言初见时他便是那样子。
十年前,温言不过十岁之龄,执着清霜冷剑立在萧怀眠身侧,满目温淡,可听着了温家此行意欲,他那脸色便冷了下来,到得后来交手,温言分毫不曾顾忌留情。
十岁稚龄的温言执剑横劈过来,冷声问他是否要将先生带离。祝归时那时尚小,凭着意气狠狠地回了声“是”。之后那人的神情就变了——眸色冷厉,勾唇邪笑,整个人一下子邪肆起来,他缓声漫道:
“那你就试试。”
那日祝归时身上带了半臂血痕随温湛回了江南,想着邪教中人果真是满面妖气,日后便勤练武学,势要将温九师叔自火云邪/教里带回来。
哪知此后数次交手,温言竟都是清清淡淡的,再没有那日的邪肆模样。年岁渐长,无意间提及往事,温言告与他,萧怀眠自那日后便知会了火云上下,对温家,必多忍让,温家一日不曾夺了温澈,一日便是火云至亲之盟。
祝归时思想颇久,方明白了温言是将他这温家弟子视作了自己人。他那副至邪模样也只是会对着诸如夏侯昭这般的外人。
沈琼华瞧着天上月,没管陷入往事中的祝归时,径自满面笑意道,“我认定了他,自然眼里瞧他这般那般,心里想他这般那般,总就是懂了。”
祝归时猛地回神,瞪了瞪沈琼华,“去去去,这话你与他关起房门说去。”
“啊?”沈琼华一回头便见着祝归时瞪着他,忙乖顺地点点头,“好。”
他这样子倒是惹笑了祝归时,“你以后可跟紧了温言,这般的蠢,难保不会教人骗了。”
沈琼华向来辩不过他,也只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静寂良久,祝归时起了身,“我回去了。”听得沈琼华与他道别,又道,“到不得两日我们便可抵达崖州,自那里前往雾霞岛。海况莫测,楚澜不明,温言恐不能处处护你,你自己要多留心。”
沈琼华见他说得很是肃肃,不禁问道,“我们此行有多难险?”
祝归时叹了叹,“怕是想也想不到。”
虽则有着楚澜信物,可事关还魂不死,千秋万代,人心信盟便俱是不可测了。
沈琼华听了,心间忧虑惶惶,想的却是温言的安危。
“回吧。”
沈琼华随着祝归时踏在□□上,心里仍是记挂出海后温言的安危,想得正是出神,却被祝归时猛地拉住了手臂——
“嘘——”
沈琼华赶忙将喉间的惊声压了下去,连着呼吸也放轻了许多,立时,悉悉索索的碎声碎响携着压抑了的痛呼惨声传进耳里,细听之中竟还有着些许呻/吟/喘/息。沈琼华惊了惊,红着脸对祝归时比了“夏侯昭”的口形。
两人尴尬万分地站在原地,疏竹花香松风明月的景也成了煎熬。倒是祝归时回神得快,正要拉着沈琼华速速离了此地,那方声音忽地更加令人惨不忍闻。祝归时推了推沈琼华,“你回去。”
“好。”见着祝归时立在原地,问道,“你不回,难道是要去看看吗?”
“总觉得蹊跷,我自去探看,你回去。”
沈琼华听了他说蹊跷,有些惶惶,想了片刻总是有些忧心,“我在此处等着,若有事情总不能要你落入一人之境。”
祝归时倒没怎么推脱,想着不过去探看一番,多不得什么危险,他要在此处等便等吧。
沈琼华瞧着祝归时拨开一树一丛的嘉木繁花进了去,不禁握了握拳,不多时便自扶疏花木间瞧着夏侯昭独自一人回了小院。
祝归时匆匆而回,满面惨白衬着月辉更加吓人,他步履不稳,急急拽了沈琼华便走,一路上沈琼华问他诸多,祝归时皆是一字不答,直将他带间,将他推进迎出来的温言怀中,不发一言地回了自己的客间。
“他怎么了?”
沈琼华亦是满面疑惑不解,听着温言问话,只得摇摇头,又将他们两人在□□旁所经之事与温言说了,“他可是瞧见了那日野郊化尸的景状?”
那日的情形,祝归时是瞧在了眼里的,他是入江湖经了血雨腥风的人,那日血色令他厌恶,却总不会致他这般白着面色不发一言的模样,想来是瞧着了烦恶百倍的事。
温言凑近些亲了亲沈琼华的眼角,惹得他些微闭了眼睛,“别想着那日的事了。”
“不想不想,”沈琼华连忙摆着手,“我可不敢想。”
温言被他这模样逗得笑了笑,“去洗洗,今晚歇在我这里。”
“你觉着今晚那事情诡异得很,不放心我是不是?”
何止今夜不放心,他时时不能放心——这人生了琼华容貌,一双眸眼澄澈若桃花春水,偏又不谙世事,至纯至善,这般的妙不可言,总有人会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这话却是没什么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