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说话的亲信羞愧的低头,又语重心长道:“我们礼部,管的便是天下教化,若是连我们都趋炎附势,只知道邀宠媚上,那这天下,这朝廷,会成什么样子?会试是替朝廷选材,不是为哪一个人而设,他若是当真有才,无论是什么样的题都可以游刃有余,反之,他若是不能脱颖而出,说明尚有不足之处,他现在年纪还小,能静下心来安心治学,对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亲信连连点头,说话间,另一人已经取出试卷,小心翼翼开了封,闻言道:“那我们是否只需将限韵的条件去掉即可?”
陈蔚然道:“限韵,原就是为了增加难度,也为了避免那些学子抄袭旁人的诗作,或是事先做好准备。现在既然陛下吩咐不限韵了,又不限制体裁,便只能在题材上下功夫了,否则这些花啊月的,他们日常吟的就是这些,保不齐就盗了别人的来用。”
两名亲信听的连连点头,道:“大人高见。”
陈蔚然命人磨墨,想了一阵,执笔在纸上写下新的考题,方才开卷的亲信愕然道:“大人,这种题材,似乎……”
还未说完,便被同僚拉了拉袖子,愕然回头,收到一个“噤声”的眼神,忙闭了嘴。
陈蔚然写完,吩咐两人将试卷封存,自己独自出了门。
他现在已经想清楚了,之前是他失策了,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并不是和林家修复关系,而是转变在陛下心目中的印象。
他负责主持会试,要的便是公平二字,若是真的为了林楠一人更改会试试题,只怕陛下也未必高兴,反而他该怎么样怎么样,但等林楠成绩不如意时,为他秉公说几句话,提一提他的等,陛下应该就会明白他的忠心了吧?
至于林家……陈蔚然冷冷哼了一声,他承认林家那两个诗才无双,风花雪月什么的,自然没人能和他比,可是有些东西,没有足够的经历和感悟,写起来便会显得单薄——没有深度的东西,便是文字再精美又如何?
很快你们就知道,羞辱我陈蔚然,会付出什么代价!
……
平安客栈中,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许久,门内才传来颜逸沙哑的声音:“谁?”
程颢的声音焦灼而急切:“颜兄,是我?”
过了一阵,木门开了一条小缝,颜逸从里面看了眼,见只程颢一人,才开了门,让他进去,程颢道:“颜兄你怎么了,怎么气色这么差,昨儿……”
说话间进了门,呛咳两声,道:“这什么味儿这是?这么黑,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啊?”
一面过去将窗帘拉开,看见的却是被木条封死的窗子,颜逸干咳一声,道:“昨儿店家说店里招了贼,所以……”
“颜兄!”程颢跺脚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你至于吗?更何况,他们不是已经答应会维护我等了吗?四殿下也很看重你的才华……你……唉!”
颜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打断他道:“程兄,你一早过来,是?”
程颢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颜兄,你不要多想——陛下发了圣旨,说,日后的会试,不再限韵……颜兄?颜兄!”
慌忙将摇摇欲坠的颜逸扶到一旁坐下,道:“颜兄,你振作一点!”
倒了一碗水,将手沾湿了,将水珠弹在颜逸脸上,好半晌,颜逸才缓缓恢复神智,苦笑道:“陛下竟然爱重林郎至此……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
“颜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颜逸挣扎着起身道:“走,我们去林府负荆请罪!”
程颢道:“你疯了,我们昨天将林郎得罪成那个样子,他怎么可能会既往不咎?何况你这个样子能做什么?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去想想办法。”
颜逸摇头道:“就是这个样子去才好——我自然知道和林郎已经没有了转还的余地,虽有了四皇子的担保,但是我们总要陛下知道,我们已经知错能改,我们不是只知道孤芳自赏的清高书生……否则日后便是入了官场,也是寸步难行。”
半个时辰后,正在书房练字的林楠得知过来的消息,林全摩拳擦掌道:“大爷,您说,是让小的把他们好好羞辱一顿赶出去,还是晾在外面让他们丢人现眼?”
林楠瞥了他一眼,道:“丢人现眼?他们来就是为了丢人现眼……更何况,他们在外面杵着,难道我们就不丢人?”
林全想了想,道:“那小的派人把他们赶……不,请走!就说您现在在时大人府上?”
林楠将笔一甩,道:“赶走做什么?”
随手取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也不系好,快快的向外面走去:“我们去迎一迎。”
林全在后面边追边叫:“大爷,你没发烧吧?迎他们?凭什么啊!”
林楠道:“如果有人给你十两银子,但那个人是你讨厌的人,你是高高兴兴的拿了,还是啐他一口,将银子扔到他脸上?”
林全道:“这个嘛……要是一百两银子还好说,十两的话……小的要好好想想……嗯,那要是大爷您呢?啊,小的傻了,十两银子对您来说算什么啊,肯定是啐他一口!”
林楠冷哼道:“蚊子再小也是肉,为什么不要?爷我先拿了银子,再踹他一脚。”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