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城市的深山村落会如此排外,是因为他们不清楚过往旅人的底细。
当然,前来投宿的旅客,有的是真的迷路了,或者另有苦衷。不过,其中也有人假扮成出家人或修行僧,利用村民好心收留的机会,谋财害命。
一般而言,除商人以外,小老百姓通常会在出生地耕作一辈子的田,而离开故乡的人称为“流民”,多是犯下杀人罪的罪犯,以及遭家人遗弃者。
从前的食粮不多。遇到战乱或饥荒的时候,听说连草根或土块都吃得下肚。食物多到可以分给别人的场合,实在很罕见。
久旱不雨的话,就得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同情陌生人等于剥夺自己和家人的生存机会,实在没有必要减少贵重的粮食,赠与来路不明的外来者。
乡野传奇里面,将房子借给旅人过夜被塑造成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我倒觉得,会留旅人过夜的当地人,反而还比较稀奇。
这样的结果尽管令人遗憾,但不表示村民都是铁石心肠的人,因为只有排除外来者一途,小村落才有办法继续生存下去。”
将驹夹在指间的鹰司淡淡说明道,之后为了改变心情,重新调整盘腿的姿势,扬起音调发问。
“对了,你哥好像在夏天就要到英国去了。”
“恩,那边的海军学校选了几个人前去执行公务。听说三年不能回来。”
鹰司想起在休假前从横滨港出航、长相酷似仓桥的千寻。鹰司曾经见过千寻几次,他就像仓桥一样,个性真挚且温和。和父亲同样隶属海军的他,目前的军阶应该是少尉,颀长的身材很适合夏天的白色制服。
虽然仓桥嘴上不说,不过能被上头选中到英国留学,想必将来一定是个大有可为的士官吧,鹰司以外行人的想法推测着。
“毕业以后,仓也想当海军吗?”
“不……我的目标是检察官或法官。关于未来的事,我也不是没想过……”
“倒是……”仓桥继续往下说。
“倒是鹰司,难道你想成为学者?或者,乾脆继承家业?”
许多贵族都只有名声响亮,背地里却得靠变卖收藏或衣物才能过活,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不过,鹰司家族自从开始经营国家顶让的事业后,生意做得十分成功,目前已经是足以比拟大财阀的资本家。
被仓桥问到自己想继承哪项家业时,鹰司不由得苦笑。
“我根本不适合做生意。像我这种游手好闲的人,祖父那代辛苦打下的江山,恐怕会毁于一旦。家里的事业有两个哥哥担着,我还是乖乖地研究学问吧。这样对家里比较好……”
说罢,鹰司暂时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驹,“仓……”终究还是抬起眼睛呼唤仓桥。
“什么?”
“……如果我不止想当学者……还想创作类似小说的梦幻物语……,你会觉得我很软弱,因而轻视我吗……”
数度咬住嘴唇后,鹰司悄悄地说。
“这个嘛……我倒觉得这才是鹰司的作风。”
思索了半晌,仓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浮现柔和的笑容。
“要是文章完成的话,我可要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这我做不到。因为那是我最没出息、专事幻想的部分.我一定不会让你看的。”
“怎么,你这男人还真薄情。”
仓桥愣道。鹰司又再把玩着驹,甩甩头。
“才不是呢,正因为我有良心,所以才不让你看……”
说到一半,鹰司突然被外头引去注意力,视线流向了关闭的窗户方向。
鹰司竖耳倾听,不知不觉间,竟传来淅沥淅沥一点都不像夏季的阴郁雨声。
白天那么的晴朗炎热,夜里却又像昨晚一样,开始飘下阴郁苦闷的绵绵细雨。
或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气温也有点降低。
“听说最近乾旱连连,有了昨天和今天的雨水,想必十分有利耕作。”
知道可能会有鬼魅作祟后,两人的心情都受了不小影响,为了振奋士气,鹰司故意语带兴奋地说,拉了拉上衣。
就在此时,两人正上方传出了和昨天相仿的异常声响。
“咿——……”没有任何预警,一种能令浑身汗毛倒竖的声音地传遍耳际,鹰司手上的驹不由自主地掉落地面。
“喀当、喀当、喀当当……”驹宛若被某种东西吸走似地,在地板上滚了几圈,从木板门的细缝消失在隔壁的黑暗中。
仓桥拿起放置在身旁的短刀,解开紫锦纱的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