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也不能打,那总不能我换你的衣服去冒充?”叶云景抹去脸上的水渍眯起一双暗红色的眸子,他现在是真想找个人撒一撒心里的邪火。
谢桢目光亮了半刻,他仔仔细细端详过叶云景的面颊,而后又颇为嫌弃的移开了目光,像是觉得叶云景这副长相还不配冒充他。
叶云景气结得呛了一口茶水,但到底是在谢桢那受气受习惯了,只能继续忍辱负重的帮他想辙。
他们在一起待了小一个时辰,一个靠谱的办法也没有想出来,叶云景揉着额角索性破釜沉舟,他恶狠狠的撂下茶杯,一时将茶台都震出了细密的纹理。
“那就让他来,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就绑着他看你和季恒拜堂。”
谢桢简直无可奈何,叶云景跟外人从不讲理,自小就是能动手从来都不动口,他恨铁不成钢的屈指敲了敲叶云景的脑门,修剪整齐的指甲上带着因为气血缺失而至青紫。
“那是季恒的养父,你来硬得让季恒怎么办?算了,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弄颗山参给我,撑两天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行!!那玩意伤身,你不能吃。”
叶云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就怕谢桢要走逞强这套路,谢桢现在虚不受补,所有的药都是用最温性的,真要吃一口山参,背地里不吐血才怪。
“伤就伤了,总比让他瞧见他儿子要跟个废人绑在一起强。”
谢桢最后一句话有些哑,季恒却能听得很清楚,他正站在叶云景的门外想接谢桢回去,武学的长进让他脚步声愈发得轻,屋里两人聊得认真,一时也就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季恒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早就在谢桢遍体鳞伤的那一刻开始痛恨自己了,这段时日谢桢的艰难他全看在眼里,而刚刚那一席话,更是让他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第20章
季恒在门外静候到屋内的谢桢与叶云景彻底停止谈话,又过一刻钟左右,他才面色如常的叩响屋门,接他的先生回屋。
之后的小半日,季恒始终维持的很好,他还是那副紧张于养父到来的无措模样,惹得谢桢哭笑不得的搂着他揉搓了半晌才让他放松下来。
季恒夜里照常拥着谢桢睡下,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他将迷迷糊糊的谢桢按在床里撒娇似的扑上去亲昵一番,然后趁着谢桢神志不清的功夫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白龙口。
季恒去得很急,他骑着白马孤身离营,直奔白龙口附近的驿站,他知道杨书涵总是会将所有事情预留出足够富余的时间,既然信上说两天后登门拜会,那就代表着杨书涵此时此刻肯定已经到了白龙口。
他要避开谢桢的眼线,就要用最笨的方法,他没有利用恶人谷的探子去查杨书涵到底落脚在什么地方,而是自己一家一家的找过去,他纵马疯跑半日,最终在去成都的官道上找到了许久不见的养父。
杨书涵还是老样子,衣着一丝不苟,面色沉静如水,季恒气喘吁吁的站在房间正中的空地上,上了年岁的中年人捧着一盏清茶一言不发,只是用目光反复打量着他长开的身形。
季恒和季铭像又不像,他们是一对在样貌和身材上重合度很高的父子,但季恒要比当年的季铭活泼很多,那是一种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带着天真、真挚、活泼和人世间一切的美好。
有那么一瞬间,杨书涵还当季恒还是当年那个在天策府学医的少年,因为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杀伐血气,杨书涵捧茶的手指微微一顿,这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想象中的季恒已经变成了一个善恶不分的粗鄙杀胚。
季恒紧抿着嘴唇,已经突兀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片刻,他本是揣着满腹的话语来同养父争辩,可他还是留存着当年的老毛病,杨书涵饱读诗书,他从来都没办法在嘴皮子上讨得半点好处。
季恒绷着脊背双手紧握成拳,他蓦地冲着杨书涵双膝一弯结结实实的跪去了地上,紧接着就磕了一个掷地有声的响头。
他放弃了所有言语上的辩解,他的嘴太笨了,说不出谢桢予他的万分之一的好,也讲不清自己那份宁可死也不会放手的决心。
季恒采用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他就跪在杨书涵面前,一下接着一下的磕着头,他愧对养父的养育之恩,愧对他的希冀与栽培,但他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他天生就做不成父亲那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的心太小了,家国天下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的他的谢桢。
细瓷的茶盏在杨书涵掌中呈现出道道细纹,文人抚琴执剑的手也能有千钧力道,他由惊到怒,素来温文尔雅的面上罕见的多了几道狰狞的皱纹。
他看着季恒长大,最是清楚季恒不愿意下跪的这个毛病,季恒天生的骨头极硬,逢年过节都不愿意下跪给他们叩首行礼,季恒这辈子唯一一次心甘情愿的下跪磕头是前。
“你就为了那么个江湖人——好啊,好啊,季恒,你当真是长本事了,你给我来这套,你——”
杨书涵难以形容心中涌动的那股愤怒到底是源于心疼还是悲凉,他对季恒很好,凡是杨清韶有的东西季恒都一定会有,他甚至会在女儿和季恒之间偏袒季恒几分,他并不是不接受离经叛道的爱情,他只是听见了太多关于谢桢的非议,他无法容忍一个不干不净的败类染指他的养子。
“先生现在很不好,我不会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