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露鱼肚白,已有帝王州的人在新月山庄附近打探,冷霖风带头,身后是同样暗红长衣的唐竭。
后者握紧折扇,盯着新月山庄的大门,看到满目丧白,苍凉不似春日,偏偏遍地都是新春嫩绿,生机勃勃——
强烈的反差。
他们对于白云轩的死没有太大触动,对于尤离的行踪才有兴趣,最后如愿以偿地看到尤离冒着春日细雨出了门,然白衣刀客紧步跟上,将一把青花描纹的伞举至他头顶,顺势就把手搭在他肩上。
那个一近人就拘束就别扭的少年没有拒绝抵抗,好像无比熟悉这样的接触,一点生硬之感也无——
唐竭秀眉一蹙,冷霖风困惑满心,对视皆无言。
新月山庄如此薄弱之际,此地之内唯有向流沙门借些人马急援,有二人出马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之前尤离被屠越龙折腾得半死也有流沙门的人与之勾结,虽已被萧四无料理,剩下的人见到二人也少不得心惊胆战。
尤离倒不知道这个插曲,萧四无未跟他提过,只当是四龙首的震慑力太大,目及之人都垂首不敢对视。
叶知秋应该很生气,也确实很生气。萧四无谎称尤离受了重伤需要枫香圣露,于是他真的拿到了枫香圣露,没有人知道过程是如何,或许方玉蜂也怜悯尤离,或许叶知秋威逼利诱,总之他本是要亲自去燕云的。
唯一的儿子命悬一线,父亲难道不应该马不停蹄地看他一眼?至少要看到儿子平安无事,作父亲的才能安心。
但是他走到途中就收到了消息,尤离和萧四无去了杭州。
这岂非是自己上当受骗了,不过好在这就表示他的儿子真的平安无事。
这个儿子跟他很生疏,他们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现在叶知秋真的很想见他一面,他也一定可以如愿。因为至少他手里还有一瓶枫香圣露。
几月前开封之时四盟共商要事,离玉堂的表情最沉重。他不能理解一个本来好好的孩子会让人去自爆迎敌,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手下回报的情景也让人心寒。
如果没有上官小仙那件事情,尤离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众人议论起来,愤恨中亦有惋惜——
谁叫造化弄人,叶知秋娶了那样一个妻子。
之后江熙来重伤,再到万里杀的杀手尸体被扔回了燕云总舵,浑身都是毒蛇咬痕,尸体发黑,没有一块好皮,据说看了一眼就会三天吃不下饭。
这样一来,即便叶知秋道明尤离卧底的身份,这么多血债也无法一笔勾销。
他岂非把他的儿子送上了死路?
若非蓝铮一纸,他尚不知尤离之前是何情形,尤离说得极对,他真的想杀了萧四无。
唐竭和冷霖风站在叶知秋身边忐忑不安,春风醉人,便有一道银光破空而来,同时还有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
“看刀——”
这一刀用了萧四无的八成力,划了一条有弧度的线,叶知秋孤鸾未出鞘,抬手横剑一挡,虎口被震得发麻,脚下却还稳,唐竭和冷霖风如临大敌。
叶知秋立刻出了剑,孤鸾的剑锋如星芒一闪,晃过春阳掠过清风,被萧四无浑然而起的内力定定抵在胸前,内力相拼间都没有吃力之色——
叶知秋在想,这少年用了几成功力。
萧四无也在想,叶知秋用了几成功力。
最后算得平手,双双退开两步。
叶知秋那复杂的目光在萧四无脸上徘徊不定,引得萧四无发笑。
他眉宇间皆是少年英气,不像是敌方龙首,只是个贵家公子哥儿,挑着嘴角向叶知秋道——
“叶盟主,别来无恙。”
叶知秋看着地上的飞刀,“四公子原是如此光明磊落。”
萧四无道:“我的四无里面并没有无耻。叶盟主满怀心事,我自然不趁人之危。”
叶知秋拦下欲上前的唐竭,“那又何故出刀?”
萧四无道:“只想看看你是否配为良景虚的生父。”
叶知秋道:“不论叶某武艺如何,始终是他生父。”
萧四无道:“可是你的儿子不这么觉得,说实话我也觉得你很可怜,也很可恨。”
“你和尤奴儿根本没有准备好要一个儿子,却把他生了下来。如此自私自利,害人害己。”
尤离站在一棵梧桐的树影下听着萧四无的话,竟挑起了嘴角。
叶知秋道:“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烦请良堂主出来一见。”
萧四无道:“叶盟主把枫香圣露拿来,他自然就出来了。”
叶知秋手里正握着枫香圣露,却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给萧四无,唐竭的百裂针在手,眼睛一直盯着萧四无,冷霖风方按下他手臂,便有一枚柳叶刀狠狠扎在唐竭身前——
尤离轻跃而出,缓缓垂了手,“唐公子把暗器放下罢。四公子是飞刀圣手,莫要班门弄斧。”
唐竭看到尤离出来,立刻急切地唤了他一声。
尤离站在萧四无身边,破风珠在手,“既然现下在谈判,请唐公子放下武器好好聊聊。”
叶知秋道:“新月山庄倾覆已是易如反掌,尤离,你可以离开。”
尤离道:“我既来了又怎么可能弃之不顾,还是叶盟主离开好了。”
叶知秋道:“我来只为劝你走,人马很快要到,二位其实不必为一个苟延残喘的新月山庄费心。”
萧四无道:“无事,有人能死在大悲赋之下,也是三生有幸。”
尤离道:“叶盟主是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