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时,袁朗只是抄着手叼着烟,对着电脑看他们讨论,静观其变。
吴哲也是个怀疑论者,但与袁朗基于人性的敏感不同,他的怀疑更多是在技术和逻辑的层面,换句话说,他是个找高手。
所以他并未怎么考虑成才提出解谜游戏的原因,而是把兴趣更多地放在了题目本身,就像很早之前他选训进来的化工厂考核一样。
他从成才开口描述伊始,就一直试图从各种预设条件中找出种种不符合逻辑的部分,从而彻底推翻好室友的题目,证明这一切都是荒谬的,杀他个人仰马翻。
但偏偏吴哲又是个好奇心十分旺盛的人,后来成才明确表示了自己根本没有正确答案,于是他的钻研方向很快就又变成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到底都有哪些可能性?以及,如果我们是那个突击队,应该怎么做才能揭开谜底?
这个思路,正中成才下怀。
于是a大队三中队长的办公室里,就有了这样一番场景:
锄头对着电脑,比对着白板上的地图,不断地发表着各种猜想;
狙击手认真听着,不时补充一下的细节或插话表态,顺道在白板上记录着重点;
三队长则坐在电脑后较远的椅子上,听着他们讨论,安静地抽烟。
讨论一旦开始,时间便过得飞快,话题几乎还未完全展开,一个小时就将要耗尽了。
成才和袁朗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墙上的挂钟,然后他们互看了一眼。
“时间到了”,成才先一步站出来,自己指出这一点。
“哎?”被打断思路的吴哲一愣,看看成才又看向袁朗,“这还什么眉目都没有呢……队长你就打算撵我们走?”
袁朗耸耸肩,“我暂时倒也没事儿,看成小花的意思吧。”
“说了只占用您一个小时的”,成才礼貌地笑笑,“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就准备拉着锄头走人。
“成小花?”吴哲这下彻底摸不着头脑了,这家伙今天费了那么大劲儿凑了个局,结果才进入正题就打算收场了?
“走吧”,成才不松手,“你觉得有意思咱俩回宿舍了继续研究。我和队长说好了的总不能没信用。”
“哦”,还有点儿懵的锄头就这样被拖走了。
“队长,再见!”狙击手告别的尾音已在门外。
屋门关闭,办公室又恢复了宁静。
袁朗看着白板上的地图与记录,眉头紧皱。
果然,成才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带来一个谜题,只是为了展示给他们看,却并不在意是否真能解开它。
这是他设的局,不清楚告诉你目的,却也不掩饰手段,一点点丢出诱饵,等着你自己跟上去。
这让袁朗感觉很不好,他不喜欢被人算计,尤其是自己的手下。
但他也觉得,今天的狙击手,似乎哪里和往日不同,着实让人看不透。
而最让袁朗不爽的则是:虽然明知是个陷阱,他还是产生了……跳进去的兴趣。
他期待着,成才的下一步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下一步棋,却不是出自成才之手。
寻思了半天那座岛、吃了晚饭,再睡了个时间诡异的傍晚觉,袁朗无聊踱下宿舍楼,正准备拿起哨子吹个紧急集合,铁路那儿来了人:袁队有请,大队长急招。
办公楼顶楼的大队长办公室里,小会议桌前四人围坐,调暗了灯光、投影仪亮起来……
袁朗一下就楞住了。
血液几乎停止流动,脑袋嗡嗡作响。
后来大队长和情报处的人都说了些什么,袁朗都没太往心里去。
他们提供的信息,远不如几个小时前狙击手给出的谜题详尽。
而那支即将登上岛屿的突击队,正是,他们自己。
在巨大的疑惑和冗长的重复信息共同煎熬之下,时间推进至将近子夜。
紧急会晤告一段落,大家挥手告别。
心事重重的袁朗焦急地走回宿舍,并不意外地,在楼下看到了正在等待的成才。
他居然还笑着,只是腼腆里也透出紧张,“队长。”
“在等我?”
“是的。”
7
走进前厅爬上三楼再到走廊的尽头,直到关上宿舍门,都还是沉默。
然后袁朗开了灯,仔细地打量了一阵狙击手,开口问道,“许三多的二哥,叫什么名字?”
……
成才愣了几秒,然后回答,“许二和”,再然后他笑起来,“队长,您知道他叫什么吗您就问我?”
……
“不知道”,袁朗摸摸鼻子,也笑了。
“我真的是我,队长”,笑归笑,狙击手的语气依然诚恳。
“嗯,确实是你。”
袁朗脱掉外套,解开衬衣领子的纽扣,坐进他的转椅,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叼在嘴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点燃,“你还知道些什么?”
听到此话,狙击手的梨涡又陷下去,他也不客气,走进屋里搬好凳子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上一次来这儿,您也是这么问我的。”
“上一次?”
“啊,确切地说”,成才组织了一下语言,“应该是……六次之前的今天。”
“六次之前?”袁朗皱着眉,消化了片刻这句话,然后猛地抬起头来,“你是说……”
“队长,我们已经死过七回了。”
……
“这不可能”,袁朗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这太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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