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派人过来吧……”张佳乐停顿了一下,突然改口说道,“不,你在哪里?我过去一趟。”
“涉密。”方士谦一口回绝。
“我不是实验样本么,我就是密!”张佳乐强词夺理,“赶紧的,不让我过去你也不用取了!”
“你有毛病吧?瞎折腾什么?”方士谦吐槽,“叶修又不在我这,你来了也没用。”
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提起叶修的名字,张佳乐立刻感到胸口一阵锐痛,像是被谁撕裂了心脏。大概是他长久的沉默让方士谦意识到了什么,对方叹了口气,颇鄙视地说道:“算了,你过来吧,但是要签个保密协议。”
“好。”
“你不是在前线么?能走得开?”
“我……请个假。”
这还是张佳乐有生以来第一次请假,出乎他意料地,张新杰极干脆地准了他的假,甚至没多问一句。
“你不问我干嘛去?”张佳乐目瞪口呆,照理说他请假完全不符合休假条例,张新杰该义正言辞地拒绝才是。
“早去早回。”张新杰推了推眼镜,头也不抬地在假条上签了字,隔了一会突然加了一句,“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申请延迟归队。”
张佳乐接过假条,总觉得张新杰误会了什么,然而他也无心再多解释,急匆匆便朝着方士谦给出的地址出发了。
“就你这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好藏的?”
经历了重重的身份验证和安检,张佳乐终于到达了深埋于地下的研究所。这地方看起来是个陈旧的防空工事改造的,建筑风格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设施看起来也没有多先进。方士谦没穿白服,而是穿着普通的军装,随随便便地就出来接他了,更是看不出一点“涉密”的样子。
“不懂别瞎嚷嚷。”方士谦鄙视他,“赶紧跟我走。”
他们沿着一条长长的通道向里走去,张佳乐才意识到,这个研究所远比自己估计得要大得多。当他们乘坐电梯下到地下三层时,张佳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这地方,到底是研究什么的?”
“涉密的原则,就是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方士谦目不斜视地说道。
地下三层的布局,看起来更像是个幽静的私人医院,张佳乐在这里进行了一系列指定的检查,又被工作人员提取了淋巴结和肾上腺的样本。一切进行的有序而迅速,全部结束的时候,他在一间读片室里找到了方士谦,后者正对着投影上巨大的影像出神。
“还用取垂体样本么?”张佳乐问。尽管看不懂图像的内容,他却认出来,这是他方才做的头颅mri影像。
“暂时不用吧……”方士谦的目光仍旧没从投影上离开,他敲击着键盘,在图像间来回切换着,像是有点迷惑不解的模样。
“我说……”张佳乐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终于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怎么样?”
“谁?”方士谦盯着投影,头也没转一下。
说出那个名字也需要极大的勇气,这两个字几乎成了他心脏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叶修……”
“还能怎么样,”方士谦皱着眉说道,“每况愈下,看起来还稳定,但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对诱导抑制剂耐药,到时候他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手术,要么死。”
“耐药……已经出现了?”
“目前药物还有效,但使用的剂量增加了,很快就会达到极量。”方士谦说,“而且,尽管增加了剂量,药物的效能也在减退。证据就是他的激素波动更加无序,幻觉也出现得更频繁了。”
“幻觉?”张佳乐握紧了拳头,“他看见了什么?”
“不知道,他从来不告诉我内容,不过那次你们在首都见面,是幻觉第一次出现。最近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我想,总不至于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东西。”
那个微凉的雨夜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张佳乐想起叶修在夜幕中孤单的身影,心脏再次剧烈地抽痛起来。
根本就没有什么的烟雾报警器……他早该想到了,后来叶修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明明已经烟雾缭绕了,也还是没有警报被触动。他之所以会独自坐在黑暗的庭院里,其实是因为刚刚看到了令人惊恐不安的幻觉吧?
会是什么呢?是关于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还是那残缺不全的一线生机?那时候的叶修,一个人凝视着冰冷的夜雨,在心里倒数着自己的死期,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一向那么强大那么从容冷静,因此也显得那么孤单那么令人心痛……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着王者孤单的骄傲,为此,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将自己的恐惧和迟疑暴露在别人面前。
而他原本可以不要这么孤单的。
这世界上原本该有一个人与他心心相印,分享他所有的喜悦和幸福,驱散他所有的恐惧和不安。这世界上原本该有一个人时刻守卫他心灵的宁静,成为他最坚实的盾,最永恒的灯塔……
而这一个人,原本应该是自己。
“方士谦,”他突然开口说道,语气斩钉截铁,“告诉我能恢复精神力的方法。”
方士谦惊愕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疯子:“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了?想都别想。你原本该彻底失感的,能残存这么一点精神力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现在你居然还想恢复?这概率大概和出门被陨石砸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