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乐的情况仍然很不稳定。调到参谋部之后,他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可在工作之外,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他身上那股生机勃勃、耀眼夺目的光芒彻底黯淡了,整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一股深沉的忧郁,而作为向导,张新杰可以感觉到他有数次都临近了再次自爆的边缘。
如果叶修这一举动,给他带来的是正面影响还好,万一弄巧成拙……
按照叶修所说的,张新杰把那片梧桐树叶递给张佳乐时,什么都没有解释。
“什么意思?”张佳乐一脸茫然的表情,然而盯着那片树叶看了两眼,他却突然醒悟了似的,开始对着那片树叶发呆。
半晌之后,他问道:“你见过叶修了?”
张新杰如实地点头。
张佳乐没再说什么,随手把那片树叶扔在一边,重新拿起了手头的工作。他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来,可作为一个向导,张新杰却察觉到他心中充满了惆怅。
从参谋部出来,张新杰直接去找了韩文清。
“叶修让我给张佳乐带一片树叶。”他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韩文清皱着眉反问:“树叶?什么树叶?”
看来是不知道了。张新杰想,韩文清和这两人相识很久,如果连他都不知道,那恐怕就真的是个秘密。然而这片落叶起到的功效也很有限,收到它之后,张佳乐还是那副沉默忧郁的老样子。可张新杰完全没有料到,几天后,他竟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里,得知了这个谜题的答案。
霸图和百花有战略上的合作需要,张新杰和百花指挥部进行了沟通,而负责联络的正是邹远。在张佳乐离开百花后,这个还很年轻的军官被强行推上了指挥官的位置,对于张佳乐,他自然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前辈……他还好么?”邹远犹犹豫豫地问道。张佳乐情绪失控导致共感溢出的事,早就在陆军内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大好。”张新杰实事求是地说。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张新杰也不知道那沉默是出于担忧还是别的什么。
“我能帮什么忙么?”隔了很久,邹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暂时还——”张新杰突然顿了一下,改口问道,“有人送了他一片梧桐树叶,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邹远是百花内部培养起来的军官,和张佳乐相处的时间很多,远胜于他和韩文清。果然,沉思了几秒之后,邹远便说道:“是叶修前辈送的吧?”
“是。”
“哦……”邹远想了想说道,“这也是有缘故的。大概四、五年前吧,还是从新郾撤退的时候,百花要撤退渡江。按照计划,应该由嘉世掩护百花的后方,可我们的通讯系统泄密,又遇到电磁干扰,所有的部队联络都受到了影响,无法使用一般的通讯手段。所以叶神和前辈约定了,一旦嘉世到达百花后方,就派联络员送一片梧桐树叶过来,部队立即开始撤退渡江……而万一嘉世因故不能掩护百花,就送一片枫叶过来,百花放弃所有辎重,自行突围。”
“后来呢?”
“送来的是梧桐叶,百花在嘉世的掩护下渡江了,才没有被敌军打散。”邹远似乎想起这事来,还是心有余悸,“那次真是提心吊胆。没有保护的炮兵,被丢在敌军的包围中……简直和羊入虎口差不多。前辈在接到那片梧桐叶的时候,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连喊了三遍‘叶秋来了’!……对了,您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张新杰平静地说,“只是作为参谋长,事无巨细都要了解一下。”
“这您可了解不过来,”邹远笑笑,似乎是想开个玩笑,“就这种事情,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简直能写本书了。”
“是啊,”张新杰回答道,“我知道。”
他知道了很多事,有些是从前就知道的,有些则现在才知道。从前他就知道,叶修和苏沐秋、和张佳乐、和黄少天、和许许多多的人都有说不完的故事,如果写成书,一定是堆满一屋子的鸿篇巨着。而他和叶修呢?两个人相识六年,满打满算,全部的故事情节,也不过是干瘪的几行字,甚至填不满一页单薄的纸……
而梧桐的含义,是忠贞的爱与孤单的离别。是站在你身后,默默地守护着你。
……今天他才知道,那不是一片叶子,而是最坚强的后盾。
张新杰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了。战况正激烈,有那么多的事亟待解决,其中一件最紧要的,就是怎么让霸图的炮指恢复正常。
为这件事,他连续忙了好几天,甚至不惜打乱作息。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他难得地准时入睡,却在清晨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参谋长,”宋奇英严肃地叫醒他,“兴欣叶参谋长的紧急通讯。”
张新杰从床头抓过眼镜带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凌晨四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什么事?”
“呼啸今天攻下了北桥。”叶修的声音听起来带些倦意,却意外地严肃,“自从上次前线会议后,前指命令呼啸支援西线战场,唐昊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向前推进了数百公里,连续攻下了印山城、织银湖和北桥几个重镇。”
“有什么问题么?唐昊选择的行军路线,确实是能最快到达西线战场的路线。”
“你不觉得太顺利了么?”叶修声音里罕见地带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