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若是时常征发杂役大兴土木,极易引起民怨,以至于发生农民起义。
但是,此次筹建海贸司所需的役夫,五百之数就已足够。这个数目散到两广省广阔地域中去,别说引起民怨,就连伍子勤所说的耽误农时,都远远沾不上边儿!
黎池垂眼一笑,再抬眼时,同样一副为民忧心状,且还感同身受的样子,“下官乃是农家出身,深知农人不易,春种秋收,夏忙冬藏,一年四季就没个空闲时候!可是大燕的百姓,既然享了这太平天下,也该为这天下盛平做些贡献,如此生生不息,大燕才会长长久久地繁荣昌盛下去!”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决定了朝廷若要建成大工程,就必须得征发徭役。即使某一工程,例如兴建海贸司,尚能有偿去雇佣工人来兴建,可兴建所有工程时都能这样?显然是不能的,那样必然会将朝廷给拖垮。
非是黎池心硬,狠心压迫剥削百姓,而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更改的。
“百姓服徭役,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伍子勤在黎池话音刚落时,就赶紧表明态度,他可没有对朝廷征役之事不满!“只是现在征役,恐会耽误农时,不若等冬日时候再征役?”
“如今方才四月,距冬日时候尚还有半年多,而且仅一个冬季,怕是无法建起来商贸司的,如此就要再等下一个冬季,那么到明年冬季时,才能将商贸司的官署等建筑建好。这实在是……太慢了。”
“黎大人你啊,到底还年轻,性子就急了些,这做事啊急不得。”伍子勤一副老前辈模样,作语重心长状。
“伍大人此话是极,是极!黎大人确实急了些。”知府姜成元也点点头,赞同道。
“既是年轻人,又有年轻人的才华和意气,这样就很好。”毕锋武语气冷静道。
年轻人的意气还好理解,可这‘年轻人的才华‘的说法,就很有意思了。难不成中老年人,如在场的伍子勤和姜成元,就没有才华了?
毕锋武不冷不热地刺了伍子勤和姜成元一句,使得两人‘教育‘后辈的气势,就弱下去了一些。
既然如此……“哈哈,下官这急性子,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了的。伍大人体恤贫农不易,怕误了他们的农时,这着实令下官非常感动,那不若这样?”
“怎样?”
“下官在查看两广一年一上交的户籍黄册奏销册时,根据户中的人丁和家产,粗略分过类,家产小富及之上、户中人丁过十的人家不少。这样的人家,定然是不会差一两个下地种田的人丁的,不若依伍大人的心思,就从这些人家里征役!”
“……”伍子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黎池又说到:“下官粗略估算过,若从这样的人家中每户征发两人,在羊城府之中,就已经能征满五百人了!”
黎池此刻的神情,惊喜而又真诚,真仿佛是灵光一现,才想到了这既不耗民力又不误农时的方法。
毕锋武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碗沿遮住的平直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些许。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按察使孙关廉,表情竟也有些复杂难言。
桓茗:文官也不都一样嘛,所以就只是黎池特殊些、厉害些。
“下官的一笔字,还勉强能拿得出手,不如下官稍后就将那两百多户可征役的写出来,明日就交给姜知府,也好对照着去征役。”
黎池此话一出,桌上众人内心所想,竟神奇地趋于一致了。
谁曾想到,这黎池竟已事先研究了两广的户籍黄册,且还将小富之家及以上的名册,给抄录下来并且带上了?当然是早已抄好了的,难不成他们还会相信,黎池过后真去默写出足足两百多户人家!?
话说到这个地步,伍子勤已是无法再多说了。“这法子可行,那明日黎大人就将名单交于姜知府,对照着去征役。”
今日至此,黎池邀约这顿饭的目的,就都达到了。
‘钱粮预算制‘,在毕锋武的支持下,伍子勤默认同意了。筹建南海商贸司的第一步,即征发役夫,虽有些许波折,不过黎池依旧达成了目的。
之后的酒宴,氛围就很轻松而愉快了,全程吃吃喝喝,好不尽兴!
不过,其实吃喝尽兴者,只有毕锋武、黎池和桓茗他们三人,另三人吃不惯火头军煮出来的粗陋饭食,喝不了用海碗盛的浊酒。
最后席散时,就连没怎么喝酒的伍、孙、姜三人,也已经有点晕乎了,与黎池喝过好几海碗的毕锋武,喝得有些熏熏然了……
“黎大人,改日我们约了一起,再好生畅饮一次!”在喝得有些熏熏然之后,毕锋武身上的冷肃气息,终于褪去些了。
黎池看着也是一副脚下轻飘飘的样子,“毕将军,好!我们改日再约,到时我定要将您喝倒!”
对与黎池的豪言壮语,毕锋武自认脑子还清醒着,冷哼一声,没有去与一个醉酒之人争输赢。“改日再约,告辞!”
“毕将军,慢走,我就不远送了!伍大人、孙大人还有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