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桐宇想到他们从锦袋里掏出的那颗果子,好气又好笑,又难免好奇:“此果产于南方,你在合欢岛长大,应该和泉州商贸便利,怎么会没吃过?”
梁少爷摊手道:“因为我老爹曾明令禁止,这种果实不许出现在岛上啊。”
石桐宇看他不得其法,用小勺乱挖,吃得满手汁水,很是狼藉,索性拿过几颗,用银刀巧妙破开,排列整齐给他示范,解说道:“这样,将果皮两端轻轻一掰……”
梁少爷满眼惊奇:“哇,还可以这样!”
石桐宇:“……”
他不免有些汗颜:“其实这只是常见吃法。你还没说沧浪主人为何不许岛上贩卖此果?”
一提到这事,梁少爷难免愤愤不平。他哀嚎道:“这都是周邦彦干的好事啊!”
石桐宇懵了:“啊?”
梁少爷眼珠一转,抢过他破开橙皮的那枚小银刀转着玩儿,吟哦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他斜眼去瞥石桐宇的手,促狭地眨了眨眼,调笑道:“哥哥,这首词你听过吗?”
周邦彦,字美成,精通音律,北宋人,向来有“词家之冠”或“词中老杜”之称,乃是负一代词名的大家。但他为人fēng_liú,这首《少年游》便多少有点香艳的味道了。
传说北宋名妓李师师,是他的红粉知己,与他来往密切。而当时的皇帝宋徽宗,也是李师师的入幕之宾。有一天周邦彦去找李师师,前脚进门,后脚皇帝就来了。
这是活生生的抓奸在床啊。
没办法可想,李师师让他躲在了床底下。正巧皇帝是来给美人献宝的,带来了刚进贡的新橙。李师师亲手用纤纤玉指破开果子,两人浓情蜜意,坐在床边分着吃。
周邦彦撞破了皇帝的fēng_liú韵事,挺得意,还把这事写进了自己的新作里。“纤指破新橙”一句,香艳旖旎,难以尽表。一时街头巷尾,人人传唱。
最后弄得宋徽宗都知道了,大怒之下差点贬谪他。后来是被他的才华打动,才赦免了周邦彦。
这件香艳逸事知道的人不少,石桐宇自然也是听过的。梁少爷积习不改,摆明了趁机调戏他,也是很恶劣了!
石桐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听过是听过。但……”
——这和沧浪主人的禁令,能扯上哪门子的关系?
梁少爷见他捧场,越发眉飞色舞没个正形,侃侃而谈道:“因为我爹年轻时是个当兵的。尤其因靖康之祸,他特别痛恨徽宗这个没用的皇帝,说他只会写字画画和玩女人,祸国殃民,就没干过什么正事……”
他朝石桐宇耸耸肩,对自家老爹的愤世嫉俗仿佛很不好意思:“我爹这人嘛,年轻的时候脾气非常火爆,后来才好一点,但暴躁起来还是很不讲理的。”
石桐宇若有所思:“哦?”
梁少爷索性拿过果子抛着玩:“比如这橙,普通果子而已,都被他迁怒了。要不他怎么几十年都被人家封为恶人榜榜首呢,虽说大半是以讹传讹,但跟他的臭脾气也脱不了干系!”
石桐宇见他明明是抱怨,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孺慕之情难以掩饰,显然对自家父亲仍是非常敬仰,不无自豪之意。
可是,念及自己的父亲,石桐宇却是黯然神伤。
他斟了一杯残酒,天际一弯眉月,冷冷地映在杯心。他凝视半晌,就想一饮而尽,手却被梁御风按住。
“我听唐神医说,你丹田有陈年旧伤,不宜多饮。哥哥,你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梁御风看着他,认真地劝说。
石桐宇手一顿,放下酒杯。
梁御风见他仍是愁眉深锁,干脆坐得更近点,揽住他的肩膀,问道:“哥哥,要不要跟我说说话啊?比如说,你为什么会跟慕容公子容貌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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