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爷爱穿白,此际暮霭苍苍铅云低垂,天地灰蒙蒙一片,他却一身白衣如雪,撑着那把青凉伞,恍如春水映梨花,启齿一笑粲然生光,照亮晦暗视野。
他也不管下没下雨,手一抬,便将青凉伞罩在了石桐宇头顶上,笑嘻嘻道:“哥哥若是不嫌弃,这就跟我回家吧!”
石桐宇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忽然,石桐宇伸手过去,用力握住他手中的伞,连带他的手也紧紧握住。
梁御风猝不及防:“咦?”
石桐宇垂下眼,在他耳边低声问:“那,你愿不愿跟我回家?”
梁御风:“……嗯?”
石桐宇默默不说话了,只是抬手举伞罩住他。
梁少爷抬头看了看,恍然失笑,双眼都笑成了月牙儿:“行啊!我跟哥哥回家去。”
踩花山,对情歌,花山节是三苗所有民族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苗家的男青年叫莺哆,姑娘家叫莺彩。各种仪式和祭祀之后,花山场上,莺哆如果看中了莺彩,就会用花伞罩住她,邀她对歌回家。
莺彩如果也看中莺哆,便会回赠定情信物,或是花帕或是腰带,或是姻缘锁……
石桐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当真?”
梁少爷难得见石桐宇这么较真,玩心大起,眨眨眼无辜道:“怎么办?我倒是愿和哥哥回家,奈何没有姻缘锁啊?”
石桐宇见他笑得漫不经心,只怕是有口无心,不由心头一沉。
葛衣苗,麻衣瑶,三苗自古是一家。葛衣苗的小莺彩,出生时娘亲就会给她打造小银锁,独一无二,只有动了真心才会送给情郎。
祖祖辈辈口耳相传,从此一夫一妻配成对,白头到老不离弃。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倾心爱恋,锁定姻缘,纵海枯石烂,亦绝不放手。
——因此这姻缘锁,苗家女儿从不轻易离身,更不要说流落在他人之手!
天际忽地传来沉闷的雷鸣声,云层间隐约有电光闪动。
梁御风吃了一惊,抬头看天:“咦?这雨怎么来得这么快?”
石桐宇顾不得和他追根究底了,把雨伞正经撑好,还不动声色向他那边偏了一点,催促道:“那你还不快走?”
顷刻间,怒雷咆哮,暴雨如注,变天了!
闪电划破长空,映得天空一角雪亮一片。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仿佛苍天落泪,风声在低泣,万物同悲怆。
天魔遁形,地狱开门。拔箭解缚,如日破昏。
梁御风和石桐宇冒着雨匆匆回了住处,雨势太大,衣衫都淋湿了半边。
没想到小乔和钟寅还没回来,梁少爷顾不得换衣裳,又到院子门口去张望,自言自语道:“奇怪!玩疯了吗?下雨了还不回来。”
石桐宇将那把青凉伞靠墙放好,看了看天色:“或许是雨太大,要等雨停了才会回来。”
梁御风想了想也是,笑了:“也对。有张统领在,想必不会放他们几个小的冒雨乱跑。”
他想了想,漫不经心地摸下巴:“再说了,小乔那两个兄长,肯定也看护着他呢!”
石桐宇丢给他一块干帕子让他擦头发,点了点头。
此次重阳之会群英云集,八名仲裁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正道人物。虽说主办者萧红泪广邀同道,黑白不忌,但成名的黑道人物,又有几个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蹚这摊浑水?
乔庄主也还罢了,连树大招风的偷坟掘墓都来了,两人公然在比武时现身,只能是出于对小乔的爱护之情。
这两人无不是顶儿尖儿的绝世高手。有他们在,哪还轮得到别人担心小乔的安危?
梁少爷草草擦了下头发,见石桐宇忙着翻行李找干净衣裳给他替换,笑嘻嘻凑过去:“哥哥,你这么贤惠可以嫁了。不如还是你嫁到我合欢岛来当媳妇儿吧?”
石桐宇:“……”
他劈手把换洗衣裳丢给梁少爷,简直操碎了心:“衣裳都给你找出来了,你不赶紧换,胡闹什么?”
外面雨势大,他们撑了伞也是半身水湿。石桐宇忙着翻找行李,也没顾得上擦头发,发梢还带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他脸色苍白,湿发沾在脸颊上,黑白泾渭分明。睫毛上还凝着几滴透明的雨珠,衬得眉眼如同水墨点染一般,眸似点漆,清亮幽深。
梁少爷心中一动,毛手毛脚抓起干帕子,要给他擦头发。
石桐宇眼明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梁御风看见石桐宇深邃的眼瞳里映出他的影子,满满都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像是中了蛊惑般,怔怔和石桐宇对视,怎么也转不开眼,一时忘了说话也忘了挣脱。
握住他的那只手,其冷如冰,可石桐宇的眼神却是那么灼热。无形的眼神仿佛化为热度,烫得他心尖都颤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石桐宇垂下眼放开了他,沉默地拿过手巾擦头发。
梁少爷莫名有些讪讪。
目光所及,石桐宇五指纤长骨节分明,却指尖发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沉疴在身,这种阴雨天又岂会好受?
他顿觉心痛,忽地冲口而出:“哥哥,说真的,待此间事了,咱们赶紧回合欢岛吧!岛上可比中原暖和多了,过冬再好不过。你带上苗苗一起,不如搬来岛上住吧。”
石桐宇怔了怔,深深看了他一会,终于应道:“好啊。听闻合欢岛是世外桃源,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