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说着,车中又爬下十几个女娘来,叽叽喳喳地拎着厉大人令人特制的医护包,将伤兵们分分捡捡,指挥着殷勤的刀盾兵将人都弄上了车。
吴油灯晕乎乎的,被一个圆脸的小女娘惊呼着扯到车上,不由分说涂了一脸药水,又给缠了半脸麻布,裹成了个粽子脑袋,那药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涂在脸上又清凉又刺痛,虽是不太好受,吴油灯一颗心却渐渐放了下来。
看着忙碌的女娘们,他一动也不敢乱动,心中悄悄想道:“花这番力气救人,总不会再随便砍了罢?”
第116章 青霉
那一夜,趁着夜色, 跳荡兵们英勇地护卫着医护营的大小女娘们, 一道将百十来个伤重的啸虎营兵弄上大车, 满满当当塞了,运回狄丘。伤轻些能走的,便像是赶羊一般捆了跟着大车走。
吴油灯虽是脸上伤口颇长, 但要害无虞, 四肢也无重伤, 便被当作轻伤跟着大车走。
淡淡的月光照在脚下的路上, 耳边听得大车辘辘轮声, 不时还有几个女娘轻声在说话,路边的草丛中偶尔传来秋虫长声鸣叫, 若不是脸上一阵阵发麻的抽痛, 吴油灯简直觉得自己如在梦中悠然漫步, 周遭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只是离着大车的灯笼稍远些,眼中便皆是一片昏黑, 啸虎营轻伤的俘虏们大都有些脚步踉跄, 他们多半都是夜瞎子。
吴油灯也不例外,他紧紧盯着前面的灯笼, 脚步紧跟, 尽力不让自己摔跤。
“青叶,再多点几盏灯,这些兵卒多有夜盲之症。”
那位叫剑衣的,仙子般的女娘吩咐道, 几个年轻的女娘们应着喏又点上了几盏灯笼。
朦朦胧胧的黄光,照得路亮堂了些。
夜盲症是什么个病症?这脚下的长路怎地又变成了一整块的石头?这便是狄丘?好生豪富……
吴油灯脑海里乱七八糟地转过各种念头,身上渐渐走得热了,一阵凉风吹来,又忽地一阵发寒,他心知不妙,怕是……还没想明白,眼前一黑,已是晕了过去。
耳旁隐约听到女娘们的惊呼:“快!这个发烧晕了……”
吴油灯半昏半醒,只觉得自己脑袋沉得要命,像是肩膀上头抗了个斗大的石块,浑身发烫,偏偏四肢冰冷,神智都有些模糊了,额上似有一只柔软的手,带着清凉的湿意拂去燥热。
是,是那位圆脸的年轻女娘吧?似乎有人叫她阿娟。
耳中听她在与旁人说着些什么,吴油灯竭力想听明白,却根本听不清。
“……灌柴胡汤,先把烧退下来,大人的这道验方极有功效。”
柳老先生搭着伤兵的脉,转头向医护卫的女娘吩咐:“他这伤利刃所致,创口颇大,就怕‘伤痉’,呃,就是‘赤书’中所言的破伤风,阿娟,你为他清创敷药,注意观察。”
“赤书”就是《赤脚医生手册》,柳老先生等一众医士得到厉大人允许,抄录研习此宝书之后,当真如巨石坠入深潭,激起了滔天的浪花,其中玄妙之言,譬如“细菌”、“病毒”之说,让人细思极恐,思之若狂。
一花一世界,一滴水中万千虫。
也有几个实在受不了这等邪异之说的医士,愤而弃书,辞别而去。
厉大人也未留难,这医书上的道理虽是古怪离奇,却能自洽自融,那些验方更是疗效显著、立竿见影,虽则还未能做出那甚“显微镜”来一展微生物的世界,但大多数医士还是相当务实地留下来研究——此地有吃有喝有钱拿,更有千金难得一窥、世家珍而藏之的医术妙方,即便有些难解离奇之处,先学了再置疑也不迟,哪里舍得错过这等好机会。
如此一来,狄丘医院的医学理论和实践水平突飞猛进,若非是此地的人口基数实在太小,能对得上的实例实在太少,且多半是些外伤、风寒、头痛、腹泄的常见病症,医士们怕不是要把书上能实用的案例都做上一遍才干休。
即便如此,狄丘小小医院的医疗水平也可毫不心虚地自称当今天下最强,没有之一。
随着这帮医士们一道研习,狄丘医护营女娘们的手段一日更胜一日,不识字的也央了厉大人摸顶赐福,咬着牙学,生生啃下“赤书”,更学会了战场急救与医护,这帮女娘们若放出去,怕也是能称得上医护国手了。
厉大人又花大积分兑换了“小柴胡汤”、“白药”、“六味地黄丸”等中古史上著名的成方,对于一般常见病和外伤,医护人员已经可以基本按流程迅速解决了。
然而对于因“细菌”引起的外伤、内伤炎症,中医药汤虽也有疗效,但始终没有钟大仙说的“抗生素”来得粗暴对症。
“抗生素”这等牛x的东西,厉大人自然也想搞搞,比如青霉素,可惜这玩意的菌种实在太难搞。
钟大仙说,在地球近代时能找到毒副作用少的特异菌种,不但是花了海量的人力物力,更是撞了天大的运,靠着无数科研实验人员一代又一代地优化菌种,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才能从实验室走向工厂制备。
厉大人想搞也成,比之“后”贤们毫无目标的海选菌种,自然是能避开许多弯路。
先要在特定物品上找到相对合适菌种,然后导异,再精选慢慢培育,大工厂化生产是不用想了,靠厉大人的金手指人工少量制备一点倒是可以,权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