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的眉目,剪了现代的干净短发,挽了两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修巧的手腕,手指在笛孔上轻灵地起舞,配合着悠长的气息,送出宛若绝伦天籁的乐音。
韩信的视线,以李白为中心,渐渐地颜色开始清晰鲜明起来,苍翠碧绿的大榕树,闪着万点金光的湖泊,天边晚霞紫红深蓝与浅妃染成的锦绣,绚烂地映上了世间万物,驱逐了所有的灰暗。
李白的面庞也笼上了晚霞的光辉,轻轻晕染的浅红色让他看起来恍如梦境。深紫天空的彼端是隐隐闪烁的银色星群,笛音越飘越远,仿佛要飘入湘江的流水里,滋润着湘江沿岸的土地,化作茂密生长的青苗,化作缠绵霏霏的细雨,化作每个山头鲜绿的林木,化作千千万万的生命之流在鱼群和水草里穿梭而过。
韩信愣愣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他清醒地认识到:
这不是梦。
那么……这是什么?
……
现实?
宿命?
是了,这是宿命,这是上天安排好的爱情,提前在梦里告知,然后安排我在现实中遇到。韩信的目光柔软了起来,他露出一个笑容,心中的迷茫被坚定取代。
李白一曲吹毕,周围人纷纷鼓掌喝彩,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许久没有吹过,今天竟然没有出现失误,他也很意外。他礼貌向四周致意一番,忽然发现李月圆的目光正盯着不远处的树丛看——
她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古怪,说不出是在高兴还是在悲伤,愤怒还是欣慰。
李白眉头皱了起来,他顺着李月圆的目光看过去,猛然看见树丛的阴影里笼着的人影,心跳霎时间漏了片刻。
看不清脸,可是那副身形,是绝不会认错的。
在心跳几乎罢工的后一刻,心脏就开始了疯狂的跳动,浑身的血液涌上脸部,滚热地像要烧起来一样。只是一个身影而已,却让他想起来了他全部的爱情。
血液继续燃烧着,似乎要耗光他身边所有的氧气,让他艰于呼吸。数千年的执念和思念太过沉重,铺天盖地地就向他席卷而来,裹挟着他向着无解的深渊涌去。他在这洪流之中想抓住些什么,手指终于还是无力地松开,放任自己覆灭成灰。
韩信看见李白望向这边,那两道真实的目光仿若丘比特的箭矢,将他的心死死地钉住。如果说之前他都是在旋涡或者沼泽里纠结于陷与不陷当中,如今一瞬间爆发的质变让他确定自己已经万劫不复。
夜色已经收灭了残阳,李白的瞳孔里又是漫天繁星,吸引着韩信不受控制地走出树丛,朝李白走去。近了,更近了,那个人就这样真实地站在那里,只要自己多走一步、再一步,就可以真真切切地拥抱他……
李白被他突然的走近怔住了,他感到浑身僵硬,眼睁睁地看见韩信的身影从阴影里缓缓走出,熟悉到骨髓里的英俊容颜沐上浅淡的月光,一双眼眸含着笑意,其中蕴含的情感炽烈地让李白感到了燃烧的意味,就像他们多少年前一起看过的太阳。
光明神伟,温暖热烈,在孤独的黑暗宇宙中坚定地燃烧着,是飞蛾最梦幻最终极的葬身之所,是水珠最浪漫最残酷的谋杀者。
李白愕然,微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他……他、韩信怎么会在这里?!
不、不不不,这太不公平了。韩信的目光如同魔咒一般,只一眼就让他无处可逃。无形的巨大拖拽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灭进去,这也许就是无尽纠缠爱恨的伊始,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李白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晚风绒绒地蒸发着它们,带来一片滋长的凉意。他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竹笛,力道过大,竹笛忽然“咔嚓”一声断裂。这突兀的声响瞬间带回了李白的神智,他飞快地低头,拉过李月圆:
“小月圆。”他的声音在颤抖,“我们走。”
两截断裂的竹笛颓然掉落在地,李月圆踉跄两步,几乎是被匆匆拖走。她张开口想说些什么,抬头却看见李白的下巴上滴下两滴透明的水,顿时心痛如同刀绞。
她知道的,她知道哥哥一定想见他的,她什么都知道。
想见他,想见他,可是无法面对。如果思念会溶解在泪水里,那么只要泪流干了就不会再思念了。也许这是身为狐妖的自我保护机制,防止过度沉迷,防止愚爱枉生,防止心裂而亡。
李月圆悲凉过后,继而愤怒地挣扎起来,大叫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背离自己的心!”
“你忘了那个诅咒吗!?”李白大声质问。
李月圆一愣,想起很多年前哥哥提起过龙族长老的诅咒:
“龙狐之恋必遭天谴,累世轮回不消。”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介入,韩信才每次都死得那么惨。”李白哀痛地一笑,说,“我已经不再年少轻狂了,我已经向天命屈服了,可以吗,小月圆?”
“不是的!万一哪一次你就可以打破这个诅咒呢?用你自己的幸福证明那个愚蠢长老的无知!”李月圆说,“试一次,再试哪怕一次也好啊!我知道你已经试过了一千零一次,那为什么不能再试第一千零二次?再说,韩信曾经作为人类的第一次轮回,你没有干预,他不也死了吗?这就说明,他的悲剧结局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能试试,要是我放手会怎样。”李白回头,看着李月圆,“我可以试,让韩信爱上别人,看看他的结局会不会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