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唱评弹,满脑子算计着怎么私底下去见金樱子一面。
“啪”杜若的头被重重地敲了一下,抬眼是班主恼怒的眼神:“杜若,你是唱首席的,怎么还这么敷衍了事,瞧瞧你的脸化成了什么德行,想吓死多少人?”
杜若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化成了大花脸,连忙重新描画,奈何心中有事,怎么画也画不好,便向班主告了假,班主瞧她一张心事重重的大花脸,恐她砸了台子,纵是不高兴也只得答应了。
杜若得了闲,头也不回地往教坊司跑去。
此刻已是夜色将暮,教坊司也开始热闹起来了,今日特为尤甚,围着新来的舞姬啧啧称赞,杜若站在一角,惦着脚尖看着人群中央的金樱子舞步翩跹衣袂飘飘。
原来金樱子那么美,杜若看着四周叫好的人群,不由得心生妒意,想念那个严寒的冬天,金樱子只属于她一个人,旁人看都不能看。
金樱子一曲舞罢便回了后院,这是教坊司的惯用伎俩,新来的漂亮姑娘先露一小脸,给众人见识一点甜头,然后再养在深闺吊足胃口,再看谁出的价高。
这倒给杜若留了机会。
好巧不巧,金樱子此刻住的房间竟是铃兰当日住的地方,那熟悉的地方,杜若也没心思感触了,见四周无人,轻轻叩了叩房门。
见无人应声,也顾不得礼节,推门而入,见金樱子正对镜卸晚妆,见了杜若微微一笑:“梨园的评弹唱得正欢,首席怎么在这儿呢?”
“樱子,真的是你?”杜若激动地问道。
“我下午自报家门的时候记得你是在场的呀。”金樱子此刻卸去了清冷,却带了几分妩媚和妖娆。
一想道这妩媚和妖娆是要承欢与人,杜若便觉得万般难受,劝解道:“樱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还得多亏了你。”金樱子笑得摄人心魂:“以往呢,总是在那荒郊野外去勾引那些落单的男人,有时候三五天也遇不上一个人,有时候又会遇上像你纪大爷那样假装清高的伪君子,总之,想要吸一点活人的生气要煞费苦心,焉知世上有这么个好地方,不用四处寻人,自有人寻上门来。”
杜若气得发怔,金樱子的话句句戳心,越是知道怎么让杜若难受越是这么说,苦心劝道:“樱子,算我求你了,不要待在这肮脏地界好不好,多少人想逃还逃不出去呢,你为什么非往里跳,叫那些肮脏男人糟蹋了你。”
“什么糟蹋,人世间有人世间的乐事,怎么见得是他们嫖了我,而不是我嫖了他们呢?”金樱子一副玩世不恭之状,从袖口摸出一叠银票塞到杜若手里:“之前说过许你一笔钱财以作报答,这是我的卖/身钱,瞧瞧,够你唱一辈子的评弹吧,我们两清了。”
杜若爱财,平日见那一钱两钱的银子也会眼睛发亮,此刻压根儿无心去看那银票的面值,听说那是金樱子的卖/身所得更是如万箭穿心,一手甩开银票,眼见无法劝说金樱子,委屈、伤心、不甘便一齐涌上了心头,化成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落。
“哭个什么劲,要知道我对活人的气息很馋的,若是血泪那就诱人了。”金樱子见杜若哭并不怜惜,反而是申出舌头去舔舐杜若脸上的泪珠,眼中又泛起冬日里那贪婪的神色来:“好鲜活的眼泪,若是有点血就更美妙了。”
杜若哭地背过气去,听闻此言,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朝胳膊上狠狠地一划,鲜血便汩汩而出,把淌着血的手伸到金樱子面前道:“你喜欢血么?我有,你只管喝。”
金樱子没料到杜若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掏出手帕绑住了杜若的伤口怒道:“你这个疯子。”
“对,我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喜欢你那么深,我都不知道喜欢你什么。”杜若此刻的话完全不过脑子。
“你喜欢我?多的是臭男人说喜欢我,你的喜欢跟他们的又有什么不同?不对,还是有不同的吧,那些臭男人只是贪图我的美貌,你不仅贪图我的美貌,还贪图让我把你变得美貌吧”金樱子一面帮杜若止血包扎,一面狠毒地回应道。
杜若却像是丧失理智一般,不让金樱子包扎,任由鲜血滚滚流出:“是你说喜欢血的,为什么不要,你要我怎样才能原谅我?”
金樱子不知该怎么制止她,索性将她拎到门外,发狠道:“告诉你吧,我昨晚才饱餐了一顿,不稀罕你那点血,滚回去。”
“什么?昨晚那个人是你下的毒手。”杜若惶恐道:“樱子,你不可以这样做,这样做回糟天谴的,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这样,哪来这张漂亮脸蛋来赚钱给你?”金樱子怒斥道。
说罢,“嘭”地关上了房门,门外依旧哭声嘤嘤,金樱子看着沾满杜若血的手愣了神,茫然地舔舐着手上的腥咸之味。
☆、终难弃
自那以后,杜若便突然憔悴了,做不了首席,班主甚至萌生叫她退至幕后的念头了,杜若依旧每天的教坊司里看金樱子跳舞,却再也不纠缠,经常也会去金樱子房里问候,却也仅仅只是问候了。
金樱子依旧是那般爱理不理,骂走杜若后依旧会茫然,金樱子在尘世间一心只想着怎么维持人形活下去,头一次体会到茫然的滋味。
清晨时分,金樱子正在对镜化妆,就瞧见杜若准点儿来了,依旧像往常一样跟她问好,金樱子依旧不冷不热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