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先下手为强’”,谢氏将夫君的牌位小心安放在条案上,用干净巾帕仔细拂拭过,才回首对谢九渊笑着说。
谢镜清的母亲谢氏,在下人面前,她是极有威严的老夫人。旺财是管家福伯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尤其怕她,近日乖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只有在谢镜清和两个儿子面前,她才会恢复几分往日与夫君相处时随性温柔的模样,她与夫君情投意合,都不是迂腐的人,于一些事务上的见解,她有时反倒比走南闯北的谢镜清更开明,更别提乌烟瘴气的谢家族人。
谢九渊的性子与父母是一脉相承,真要计较起来,其实表里都更像他娘。
谢九渊笑了笑,夸道:“那些蠢货哪有娘这么聪明。”
谢氏故意露出些得意的神色,与儿子相视而笑。
她一来,整个谢府立马井然有序,带着福伯将三宝公公调教过的下仆管得更加忠心耿耿,一只苍蝇都飞不进。
至于为何谢九渊还要当金吾卫值夜、下仆怎么是劳烦三宝公公置办的,谢九渊不提,她就不问。
她是个聪明人,心也宽,不和自己过不去,也不和儿子过不去。
谢九渊是如今他们家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她不听风也不看雨,当娘的信自己儿子,就这么简单。
谢十一适应良好,就是跟着谢镜清野惯了,来了京城总觉得压抑得慌。干脆钻进了书堆温书。
谢镜清倒是没住两日就搬了出去,说是没有叔叔赖在侄子家住的道理,而且官商住一起对名声不好,没等谢九渊问明白他来了京城怎么照顾江南产业,他就跑没了人影,说是雇了人四处相看宅子。
结果没出半个月,谢九渊就在御书房里,顾缜特意让他看的官商申报名册上,看到了自家小叔的名字。
别说谢镜清气愣了,顾缜都对这个小叔特别服气。
大抵派宿卫相迎还是起了作用,谢镜清没认识文崇德,可他居然有本事搭上了秦俭。
秦俭打小住在叶儿胡同,是全京城最便宜最破落的地儿,一住就是很多年,刚进户部当主事的时候,有人试图结交他,得知他住在叶儿胡同大吃一惊,劝他换个体面地方,他当场给人算了租赁花销,一直精确到几分几厘,自此声名远扬。
最后升户部尚书的时候,还是先帝看不过眼,赐了他这栋尚书府,还给他派了两个本该流放的小仆。本来是要给他买一班家仆,但秦尚书丧着个脸说他养不起要去跳河,先帝哭笑不得,只得给他换。
秦俭有了尚书府,还是拒不待客,一年四季紧闭门户,他自己说是为了避嫌,大家都明白他是舍不得请客。
这么个人,用自己手里从没用过的名额推荐谢镜清,顾缜怎么能不服气?
“你回去问问”,顾缜看着谢九渊的无奈眼神中不免带着好奇,“我暂时不批。”
谢九渊松了口气,谢了恩,出了御书房就找海统领问消息,然后直奔瑶仙阁而去。
他进瑶仙阁的时候,金妈妈一叠声喊着“谢大人”飞奔过来,身后跟了一群莺莺燕燕,谢九渊往旁边一让,金妈妈没能成功扑到人,娇嗔了句“讨厌”。
谢九渊看着她小山似的雄伟身形,还有脸上一层唱戏似的香粉,好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礼貌询问有没有看见自家小叔。
直接用小叔代指,不是谢九渊太自信,而是京城群众探听消息的能力太过出众,万万不可小觑。
“谢小叔被秦尚书喊走了啦”,金妈妈说起来是十分委屈,“谢大人您也知道的,我这瑶仙阁要价公道,听曲儿也得赏心悦目不是?我这阁里的姑娘,哪一个不跟仙女儿似的?秦尚书居然嫌弃咱们这儿花销贵,谁不知道他死抠?自己省不得花,还管到谢小叔头上,天底下哪有这种坏人生意的道理?谢小叔那么英俊潇洒,奴家还没看够呢”
她身后的莺莺燕燕们齐声撒起娇来,“就是呀”“奴家也歆慕谢小叔呢”“谢大人你管管嘛”,谢九渊狼狈地躲着不让她们扑过来,丢下句“好好好,我这就去管管”撒腿就跑,乐得姑娘们挤到门口追着他喊“谢大人有空常来啊记得带谢小叔一起来啊”
谢九渊出了花街才敢停下,进京那次他不堪被这帮如狼似虎的姑娘们调戏,要了个房间,命令旺财熬夜守着门才敢睡,要不是为了找谢镜清,他何至于再进去一次?
怒上加怒。
绕了一圈没找着人,街边溜达过来一名宿卫,说谢镜清和秦俭在东市。
谢九渊谢过他,往东市一瞧,目睹了一桩无聊透顶的骂架现场。
话说秦俭盯着谢镜清出了瑶仙阁,谢镜清进去就是为了吃饭,顺便看看美人,既然出来了,对着个秦俭也不能解饿呀,就说要找个馆子。秦俭说自己该尽尽地主之谊,帮忙带路,一路走到了东市,要谢镜清自己掏钱买豆花吃。
谢镜清简直服气,掏钱买了两碗豆花,秦尚书无比自然地坐下就吃,厚脸皮吃了还要埋汰人,“怎么要了咸的,我爱吃甜的。”
“你个北方人还吃甜豆花?”,谢镜清心气不顺,故意挑他。
秦俭顶真的毛病犯了,“谁说北方人不能吃甜豆花?”
路边来了个人嘴贱:“娘们儿才爱吃甜豆花。”
秦俭和谢镜清抬头一看,谢镜清不认识,只觉得此人穿得好贵,秦俭认识,这不是文谨礼文相他那倒霉儿子文崇德么。
想起去年年底文党那狗爪子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