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于流一时想自己坐进去,一时又想把樊云拽出来。“乐豪的老板和齐磊易非都熟。你想清楚了?”
樊云笑,“余三?初中一个班的嘛。我也是。关门吧,别耽误师傅拉活。”
江于流心里沉着。樊云要听天由命是她自己的事,“别做傻事。不为别的,我输过一袋血给你,在我身体里它们可都活的好好的。”
樊云垂下头,软弱无力地把车门缓缓合上。
车子从手边溜过,江于流定定望着樊云的背影远去。
☆、神爱世人
乐豪夜总会门口马路牙子上,披着中长发的年轻女孩撒娇耍泼,坐地不起,旁边穿着t恤的男孩满脸尴尬,怎么讨饶都没用。想要拉起来,女孩一顿花拳绣腿,男的挨着了,不知痛也不痛,缩着身子不敢动了。
樊云瞥着,觉得年轻做作,一阵心烦。跳下车,进了门,两边一米七还踩着高跟鞋的旗袍女躬身欢迎。樊云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找领班,叫老板。
当值的经理出来,樊云报上名字,说要货。经理狐疑地把樊云请到办公室。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绕过两人合抱的厅柱,电梯叮的一声。一个老男人挽着整容脸的女孩,言笑晏晏。樊云瞥着,更心烦。
在办公室沙发上等着。听经理电话拨出去,讲明是易樊云要,不多,几克即可。樊云隔着半透光的帘子,看着经理站着捧着电话唯唯诺诺的身影。觉得恍惚。
耳边震着江于流的话。
没有担当。回到s市的短短半年。每一件事。只不过为了证明她。就是这么一个无能为力的人。没有担当。
江于流够聪明了,聪明人为什么能坚持着做傻的事情?她喜欢唐予歆吗?知道唐予歆吗?她们有没有真心?
依然是荒谬可笑。
人的理智毫无用处。因为人太渺小,能够产生的理智也就更微量。像大太阳底下微弱的火星。几不可见。不能撼动任何。
感情呢?更微弱到不足为道。那些爱情,那些得不到的爱情。还不如酷日下飘的一朵雪花。是从没见过的人的口口相传。
但是……但是微薄就等同于卑贱吗?到底要怎样用结果衡量?
真心也好,哪怕是逢场作戏,在人和人的往来里,每时每刻都透出人的性情。人性本身,善、恶、贪、嗔,到底有哪一点可笑?她又有什么资格嘲笑。
樊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满腔怨怒。好像全世界都欠了自己。但全世界到底是什么?想不出。
握着腕子上的手串,拽着珠母转起来。
她原本已经没有什么yù_wàng,相应的也就没有什么情绪。但从天亮走到华灯初上,取经一样寻着一克冰,以至于穿过整个城的夜色。一路上晃动的人影,轻而易举地扰动樊云的心绪。
樊云想,现在的自己当真足以做出决定吗?
经理快步凑过来,说马上叫人去取。要樊云稍坐一下。又问要喝什么?架起茶具,取茶罐,烧起水。
“您不必忙。我拿好就走。”樊云盯着自己的手腕,沉默了好一阵。水渐渐咕嘟发声。樊云陡然站起,从办公室缓缓步出,迷茫地在走廊里踱着,到大堂,抬头望着金光铺就朝圣一样的阶梯,而后忽然调转身穿过女侍应,推开旋转门,从依然闹着的男女旁绕过,跑到路当中拦住一辆的士,跳进去。
司机瞧着后视镜,“去哪里呀姑娘?”
迟迟没有声音。
司机回头看,樊云脸上满是泪水。
指腹下传来有节律的脉动声。樊云想,在这里淌过的血液,也会有一小部分原本是属于易非的吧。
几乎没有睡眠。在模糊的知觉里,好像有一点感应,好像很久以前,樊云悄无声息地守在门外。易非马上清醒,清醒后知道绝无可能,忍不住下了床,打开门。空无人影。
一阵眩晕,发现背上湿湿的,空调吹着,一点冷。
开灯,凌晨四点半。怔忡着,手机响起。易非猛地接起来,手下愣了一刻,才说确认过消息,樊云找了几处地方,要买一点冰。
头脑里塞满碎片。白天的事。隔着整晚的无眠,变得像很久远以前。
易非木然看着拨出号码手机屏幕上樊云高中时的照片。听到的却是关机。
她说想要重新开始了。
好像真的可以回到很多年以前。被妆容掩饰的镇定脸孔,无忧无畏。
易非想,自己怎么竟会当真。
樊云心中可以仗恃的全部粉碎。脱去骄傲,终究沉沦下去。
易非缓缓地坐在床边。手机屏幕灭了。床单被汗水濡湿,抓住的,棉线绷紧了密密排叠的纹路。
樊云的面孔浮出来。嘴角永远化不去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眉微微蹙着,目光像藏着影影绰绰的森林,氤氲着清晨微凉的潮气。如此清醒。如此迷醉。
纤毫毕现。
什么叫做不会再看到呢?
易非的呼吸陡地凝滞。
乐豪的老板余三打了个哈欠,于是赶紧深深嘬了一口。一蓬烟雾在眼前腾起,麻将牌面遮挡了一刻。余三眯了眯眼,将要摸小手,上家又大声报了一遍牌。余三左手齐磊赫然惊醒一样,“东风?碰!”
余三把烟头摁熄了,茶倒在烟灰缸里浸吸了余烬,招呼小妹加水。
手下颠颠地从门口跑过来,在余三耳边说话。
“什么?大点声。都没外人。”
手下说,“易总打过来,问樊云。”
余三瞧着齐磊的脸色,叫手下把电话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