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程珂只是把这个事情放下了，此刻再拾起来，其实为什么要对人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呢，谁不是复杂的呢，就连他自己都不能说自己是好人或者坏人，所以程珂到后来也释然了。

说起来，最尴尬的应该就是周云川了，他分明知道母亲出轨，分明知道母亲还有一个孩子，分明知道自己亲爷爷杀了母亲出轨的对象，还分明知道那个孩子被爷爷培养成了一个杀手，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他是母亲的孩子，所以他没有立场去指责任何人，更没有立场去参与到这场看不见的硝烟里，他只是兀自尴尬着。

不过，幸好周云川和母亲的心结算是解开了，从他知道那些事情之后，他终于又能面对自己的母亲了，这就是一个进步。

订好的餐厅里，程珂和周云川早早就到了，而后周云川的母亲温如澜也来了。

温如澜今天把头发染黑了，还穿着一件浅灰和浅蓝搭配的连衣裙，手上拎了一个玫红色的包，脸上也着了淡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也年轻了许多。

程珂恭敬地起身说 ：“阿姨好。”

温如澜笑着让两人一块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了。程珂把礼物拿出来，温如澜看看那些礼物，眼眶竟然有点发红，她把礼物放到自己身边，说：“我已经多久没收到礼物了都不知道。”

程珂一转头看向周云川说：“你都不给阿姨买礼物的吗？”

周云川不知道怎么突然矛头就对着自己了，只能一脸无辜地说：“我每个月定时给我妈打钱。”

程珂十分不高兴地说：“打钱那是应该的，但是那和送礼物是两回事，你说说你都送过什么礼物给阿姨。”

周云川蹙眉想了一下，好像除了钱还真没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他的这种迟疑，让程珂知道他应该什么都没买过，所以他无奈地看看周云川，转而对温如澜说：“阿姨，他不懂我懂，以后我会经常给你礼物的，大的小的，只要我妈有的，我肯定都会给你也买一份。”

温如澜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原本她想回答说不用的，还浪费钱，可是一想自己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能多见程珂和周云川几次也好，就答应了。

“好，那你别忘了。”

“不会的，周云川也会跟我一起。”

温如澜轻笑着也拿出了一样礼物，他把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玉扳指，颜色翠绿欲滴，一看成色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物件。

温如澜把程珂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而后把那玉扳指戴到了程珂拇指上，她轻柔地抚摸着程珂的手背说：“孩子，以后小川就交给你了，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玉扳指是我太爷爷给我的，我那时候不懂，就挂在脖里带着，一戴就戴了五十多年，前些日子我去找人给我看了看，他们说这是哪朝的东西，说是贵着呢，我也不知道。但是啊，阿姨从小到大就宝贝过这一样东西，现在阿姨把它送给你了，你拿去戴也好，卖了也好，反正啊这是阿姨的心意，阿姨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和小川能顺顺利利幸幸福福的，别吵架，别闹别扭，有什么事都说出来，要真是有矛盾了……”

温如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又抬起头来接着说，只是语气已经变得悲戚了许多，她说：“要真是有矛盾了，不可化解的那种，你们也别恨对方，分就分了，咱们都念在这时候这么喜欢对方的份上，给彼此一份尊重，好不好？”

温如澜的眼眶又红了，一般人大概怎么都不会在见女婿或者儿媳的时候说这种话，因为不吉利，可是温如澜却说了，因为她亲身经历过想分不能分的痛苦，而这痛苦折磨了她一辈子，所以对她来说，这就已经是最美好的祈愿了吧，合则聚不合则散，彼此笑着离开，不出恶言，不做伤害，若温如澜的生活能是如此，她大概也不会显得如此苍老了。

因为知道温如澜的过去，所以周云川和程珂两人都只是点点头，周云川把程珂揽到自己身边说：“妈，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会彼此支持，也会好好把所有矛盾都一一说通，一一解决，就算真的像你说的，我们也一定还是好好的。”

“嗯，你首先要做到尊重和爱护小珂，能永远在一起才最好。”

温如澜的这种祝愿真的太现实了，她说“能永远在一起才最好”，她没有空泛地说“祝你们百年好合”，她的希望都是从她内心出发的，经历过什么样的痛，才知道能走到最后有多珍贵，所有她的语言才这么踏实。

温如澜松开程珂的手，程珂看看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阿姨，我会好好珍藏的，只要不拍戏我就会一直戴着。”

温如澜轻笑着说：“不用，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可能不喜欢这东西，嫌它老旧不好看，你就留着，以后有个紧急的情况，缺钱了，卖掉就好。”

程珂捂着自己的玉扳指，说：“这么漂亮，怎么会不好看，我才不卖。”

温如澜终于笑得大了一些，周云川也轻轻勾起了唇角，爱人和母亲能这么和睦，他真的高兴。

虽然之后三人一直说说笑笑的，但是其实程珂心里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温如澜的眼神有点太不寻常了，这种眼神仿佛是她看透了生死，看透了世间一切，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