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飞黄腾达了, 这二丫的心也就跟野草似的,一意要长到天上去, 相看了几户殷实人家,都不满意。
关于这个妹妹的婚事,张芽也听说过, 今日心情好, 因而有此调侃,原也不是筹谋过,安心要送妹妹入宫求富贵的。若是众人说笑一场,说不定张芽也就摞开手了。
二丫却是短暂的惊征后,嗤笑一声, 又慢吞吞坐回去, 觑着大堂哥,笑道:“好大的口气,感情你是太子殿下的老子,叫他娶谁就娶谁呗?”
有了张婆张伯的不安, 又有了二丫的讽刺,反倒叫张芽不能只做调侃了——他要在家人面前显显本事。
张芽听了二丫的话,也不恼,倒是定睛细细打量起她来。
平素一起长大的,对于容貌身段都不留心,此时换了个角度去审视,却见他这二妹妹眼儿媚樱唇俏,打扮起来比太子身边的女人分毫不差,虽然还有几分村气,但只要她不说话,倒还遮掩得过。
张芽笑道:“太子殿下的老子自然不是我,那是皇帝。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做太子的女人?”
二丫脸上一红,瞪着张芽,道:“你这是认真问呢,还是拿我消遣呢?”
张芽正色道:“我自然是认真问的。”
一旁张伯等人早已听呆了。
二丫自己心里也有打算,便道:“只要你有这本事!”
张芽便知二丫是愿意的,笑道:“好,你且等着!”
张婆焦急不安道:“这是怎么说?这就要把二丫送到宫里去不成?”又道:“你二妹爹娘都没了,你做大哥的可得给她好好打算……”
张芽道:“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张婆六神无主,又道:“那……我这得给二丫收拾包袱,叫她跟你走?”
“别忙。”张芽却是坐定了。他跟着太子这么多年,人情世事比年长的张伯张婆还要能耐。他嚼着二丫跟前的花生米,慢悠悠道:“太子殿下什么女人没见过?送上去的又有什么劲儿?你们只安分在家等着就是。”
二丫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孩,见事情谈定,便掀帘子出去,掐了红花染指甲。
屋子里,张灿这才得了机会,问侄子张芽,道:“你说的那赚钱的大机会,究竟是什么?”
张芽笑道:“险些忘了正事。你不是想给家里做个商铺么?我看啊,也别干了。你赶紧到城外郊区林子里跑跑,看哪里有木材的,屯点货,带一帮人,往城里运木料——绝对赚!”
张灿贴着张芽坐下,热切道:“这是怎么说?皇帝要重修宫殿了?”
“嗤,宫殿的事儿别想了!皇帝是打定主意不建新宫殿了,连太子大婚都是这么寒碜着过来的。”
张灿道:“那这木料……”
“您也真是傻——皇帝不建新宫殿,但是城里列侯总要修新府邸的?就是城里的黔首,没了战乱,都安居乐业,儿孙嫁娶,不也都得收拾收拾房子么?”张芽嘬着牙花子,感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一桩事,这人啊,要是想发大财,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
“要么趁着国家破灭的时候发国难财,要么从帝国的兴建中挖金子——前一波咱们没抓住,这后一波可千万别错过了!”张芽戴上帽子,起身要走。
张灿送他,还有些不确定,问道:“真用木材啊?万一屯了卖不掉怎么办?”
“放心。”张芽低声道:“萧少府那儿的民宅规划图我都瞧见了……”他忽然看到屋前一篮染红了的鸡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随口问道:“哟,这是谁家有喜事了?”
张婆在旁听到,觑着张芽面色,解释道:“是桂花生了孩子,送来的喜蛋……”
桂花是同村的女孩,原本与张芽算是口头上的娃娃亲。
可是后来张家发达了,张芽做了太子伴读,更是身份不比从前,再娶个村姑总是不相宜。
桂花到了年纪,女方家里也来探过口风。人家也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没说一定要张芽娶桂花做正妻。
张芽的意思呢,念着旧时情分,接桂花来做个妾室,亏不了她。至于他的正妻,自然另有高官之女。
谁知道自那以后桂花家便不来走动了,再后来桂花就嫁给了张芽儿时的玩伴赵大眼子。
一眨眼,都生孩子了。
张芽望着那篮喜蛋,眼前影影绰绰闪过桂花红润质朴的脸庞、闪过赵大眼子饿得凸出来的大眼睛,仿佛他又变回了那个背着篓子捡狗粪的穷苦小子,一时有点恍惚。
张婆早弯腰捡了俩红鸡蛋在手里,要塞给张芽,道:“提前也不知道你回来,什么东西也没准备……”
张芽摆手挡开,道:“我在宫里什么都不缺——你留着给几个小家伙吃。”走出两步,翻出两枚金吉祥如意币来——这是太子妃有孕,皇帝赏下来的,
他把金币丢给张婆,道:“这个给桂花,算是给她的贺礼了。”而后快步出门上马,离开了这还在为致富发愁的旧家,赶往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