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了那冷寂的模样。
愿余生,各自安好。
顾茗读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也知此后山重水复相见无期, 心内凄楚,从章公馆出来的时候,手心仿佛还残存着他手指的力道与温暖。
章公馆的丧事刚刚办完, 报纸上就登出一则启示,三日之后谢余与裴玉嫦举行订婚宴, 邀请各方宾朋。
顾茗看到这则启示的时候,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章氏码头之争, 谢余是否参与其中?
她拿出许久之前谢余留的电话号码, 往谢公馆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听到她找谢余, 沉默了一瞬, 才说:“他还没有回来,您哪位?”
顾茗:“你是谈双兰吧?”
对方停了一下,才淡淡说:“你是顾茗?”
早没有了当初介绍她与季新源认识之时那感激敬重的语气。
顾茗当初帮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索要回报, 不过对方这种冷淡的态度倒是始料未及:“我是。麻烦你转告谢余,我有事找他。”
谈双兰大约近来心情不太好, 话里带刺:“你现在找他也晚了, 他已经要与常小姐订婚了。”
顾茗找谢余, 其实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帮一把章启越,想要旁敲侧击打探消息,至于谢余跟谁订婚或者同居,于她又有何干?
她愣了一下,才轻笑起来:“谈小姐可能有点误会,我与谢余也算是故旧发小,认识有些年头了,只是朋友,他能安定下来成家立业,作为朋友为他高兴,有点事找他而已,并无男女之情。”
谢余的婚讯传出来之后,最痛苦的要属谈双兰了,她清清白白跟了谢余,为了他还要委身于卢子煜不止一次,牺牲颇大,可转头裴玉嫦却要嫁进来,恼是不恼?
难道她真如谈母所说,不过是个“小玩意儿”?
她如今也掂量不清自己在谢余心里的地位,但那种无处可诉的嫉恨时时啃噬着她的心,犹如万箭穿心,痛不可抑,听到顾茗找他,无可避免的迁怒了。
顾茗年纪与她相仿,最多大个一两岁,还做过人家姨太太,哪怕深受小报之害,却依然让谢余念念不忘。
别人也许不知道 ,但与谢余同床共枕的谈双兰再清楚不过,有一次他喝的半醉,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情到深处他在她耳边低语:“阿茗,我爱你。”
那一个瞬间谈双兰所有的情*欲都如潮水般褪了个干干净净,只觉得四肢泛冷,恨不得把身上的男人推开,踡成一团。
裴玉嫦嫁进来得了谢太太的地位,而顾茗偷了谢余的心,那么她呢?
她又算得了什么?
同样是做人小妾,顾茗做过别人小妾,还能在文化圈里赢得一片叫好之声,她的小说《新生》赢得了多少人的称赞,就连季新源也不住夸赞:“顾先生是位了不起的女性,思想见识以及经历都堪称传奇,将来一定还能写出更出色的作品!”
而她却被困在谢公馆,偶尔要被谢余带出去交际,顶着电影明星的名头陪别的男人,很快还要看太太的眼色,何等可悲?
她每每自怨自艾,多喝几杯之后不知不觉间便开始在心里怨怼顾茗,因此接到顾茗打过来的电话,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态度也格外的冷淡:“你与我家谢先生怎么一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又何必掩饰。不过你要是真跟了他,也只能跟我一样做妾,做太太是不可能了。”
顾茗:“……”莫名其妙被喷,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她毫不在意:“谈小姐,麻烦你跟谢余说一声,我有事找他,如果三日之内等不到他的电话,我会亲自去找他,偌大沪上相信还是能找到的。不过到时候谈小姐可要想好如何跟他解释。”她与谢余情份早淡,自觉也没那么大脸,这番话不过虚张声势吓唬谈双兰而已。
谈双兰恨透了她这种笃定的口气,就好像她知道自己在谢余心里的位置无可撼动,但偏偏在裴玉嫦快要嫁进来的当口,她就更不敢得罪谢余,生怕笼络不住男人的心。
“知道了,我会转告他的。”她冷冷挂了电话,气恨难消,恨不得把座机砸了。
晚上谢余回来,谈双兰又是另一幅情状,温柔的提起来:“谢大哥,顾先生今天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情找你,我还说一定替她转告呢。”
谢余原本坐着喝汤,听到这话蹭的站了起来:“阿茗打电话来了?她说别的了没有?”
谈双兰摇摇头:“只说有事儿,我问她也不肯说,谢大哥,顾先生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可一定要帮帮她呀。就算是……”她咬唇:“就算是太太快要嫁进来了,可也不能不管顾先生。当初她可还帮过我呢。”
谢余汤也不喝了,起身穿衣,吩咐备车,很快就带着孙二虎出门了。
谈双兰听着汽车发动机远去的声音,静静坐在客厅,想到将来裴玉嫦也会面对这样的日子,也许顾茗一个电话就能将谢余叫出去,心里又难受又痛快——她所受到的苦楚,希望裴玉嫦也尝尝。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