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季元现睨他一眼,转头平静对立正川说,“川爷学业有成,仕途前景一片大好。提前恭贺了。”
立正川没有应和,只是挑眉:“不再聊会儿?”
“没什么好聊的,我明天跟顾惜还有事。”
季元现说得极不经意,却明明白白看见立正川眼中的波涛。
暗流涌动,只有一瞬。
顾惜这人,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过去如此。
看来现在依旧是。
季元现暗爽一把,有种城门尽失,最后关头力挽狂澜之感。
秦羽吓得不敢说话,眼珠子滴溜儿在两人之间晃动。最后季元现率先离场,跑得比羚羊还快。谁知猎人不放行,赶在羚羊跑出酒店大门前,将人硬生生喊住。
立正川站在那儿吞云吐雾,轮廓硬朗,眼神深邃。西装笔挺,裤线如刀锋。他外面随意披着大衣,愈发高大。
季元现双手揣兜里,思绪游走。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立正川竟帅得这般成熟了。
然后对方一句重雷,将他从虚无之境炸回了现实。
立正川说:“季元现。”
“我要与你重新来过。”
季元现蓦地瞪大双眼,耳畔轰鸣。
他仿佛回到高中那年,文言文注释在脑中次第炸开,英语听力喧嚣如纽约郊区之鸟,数学排列组合伴着政治哲学也相继旋转。那些嘈杂的晨读声节奏鲜明,满口“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还想起了什么呢。
他想起立正川大腿根部被内裤包裹的样子,对方明朗的腹肌线条,粗重的喘息,曲线漂亮的小腿。雄性荷尔蒙渗透毛孔,浑身蓬勃的美感。
他想起多年前,这人严肃跟他讲:季元现,我要与你在一起。
那句话,一直刺灼了许多年。
第一章
十一年前。
彼时的季元现还不叫现哥儿,逢人都称季司令。立正川也不叫川爷,尊为立军长。包括秦羽这人中瘪三,也有个响亮的名号,叫秦师长。
一群半大不小的愣头青,胆敢叫这气派的名号?别说,那群住在权贵之地的二代们还真不是过家家。
不信?往他们身后的家族一探究竟便知。
红字打头,可是凌驾于富、官二代之上的。
所以那些年头,他们疯,他们狂,他们目中无人、惹是生非,底气就在这里——
此时正值十月,开学一月有余。
晨光熹微,惨白的雾气未散,如牵了一块纱幕,于苍穹垂向大地。学校操场的聚光灯透亮,在晨雾中互相藕断丝连。
还未适应高中生活的新生穿着制服,松松垮垮立在主席台下。
人头攒动。
季元现与立正川首次同台亮相,是在本场处分大会上。
据说月考成绩出来后,有俩混世魔王风靡校园:一是二班季元现,二是三班立正川。
再据说,当时考试,季元现态度端正,十分潇洒。他抄手往那儿一坐,口香糖嚼得吱吱响。
直接交白卷。
相比之下,立正川就少了点虚伪,人家压根儿没去。
是不是很耿直?
一回头问人在哪——四环外飙车。
无法无天。
“这叫什么,啊?!流氓!搁旧社会,成天遭批斗!”
教导主任的口水直喷话筒,俨然是要杀鸡儆猴。
“介于此,我校对高一季元现、立正川两位同学的行为,做出以下处分……”
后边的话,季元现没听了,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次。自意识里有“处分”这个概念,“红头文件”他接到手软,眼睛都不眨一下。
季元现走神,立正川同样开小差。
他心里琢磨着上回车局,把他哥的ze1擦了漆,该送哪家去补。他哥跟这车一样,暴脾气,不修下次肯定没得玩。
熟店又不行,三分钟内他爸必得知道。
该送哪里——
立正川百无聊赖地从西裤里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才八点半。
趁着这当儿,台下眼尖的学生遽然发现了立正川的小动作。后一秒,口哨声嘀咕声此起彼伏:我操,牛逼啊。
教导主任闻言看来,脸色大变,当即扭曲成隔壁村的土鳖狗:“你们俩给我下去!啊!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傻逼犯事,殃及鱼池。
季元现这才用正眼看待立正川,接着心头一跳。
帅,没法儿形容的帅。虽说少年自恋,自己眉目俊逸,长成了特招人的那一卦。这立正川毫不逊色,剑眉星目,眼褶极深。肩宽腿长,很性感,独属于徘徊在男人与男生之间的那股性感。
可惊艳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在处分大会上拔份儿,妥妥的装逼犯。
立正川没这自觉,眼底还有些“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嘲讽。
走下主席台,他对季元现说:“幸会。”
两人从上台到下台,终于搭上话。
季元现表面上咯咯咯咯笑,宛如一只下蛋母鸡。
他人五人六道:“彼此。”
说完,瞥一眼立正川,傻逼玩意。
要说既为挨过处分的革命战友,理应惺惺相惜,如他们这样从头到尾不对盘的情况极其少见。
往前追溯,还得有一段孽缘。
这就涉及到那点所谓学校“势力”的划分——简而言之,谁是谁的圈儿,谁拔谁的份儿。在s中学这样的私立学校,一山不容二虎。不学无术的二代们比的就是谁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