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他其实慌了,纯粹嘴硬心软。一边鄙视自己没骨气,一边捏着手机琢磨了不到两分钟,就没忍住开机给黄煜斐挂了个电话。
那人几乎是秒接,声音又哑又仓促:“你在哪里?”
李枳拿毛巾擦了擦嘴角,印了一圈红:“排练室呢。”
黄煜斐似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李枳冷冰冰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着呢,没人理我也能照样活。你没事吧?”
“事情快办完啦,很快就能回来找你了。”
“……”
“小橘不会不要我了吧?”
李枳心说,你丫还他妈的嘴硬,他遏着怒气道:“去医院办事?挂着吊瓶谈生意?哥你谎话真是随口就来啊。”
黄煜斐那边有点吵,但又好像不是人声,像刮大风,呜呜的。
他沉默了两秒,才道:“哦,露馅了。”
“什么病?”
“就普通感冒啦。”
“前几天让你穿羽绒服,臭美不听,现在倒好,中招了吧?中招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黄煜斐好像没什么要反省的意思:“怕你担心。”
“我为什么不能担心?”
“小橘肯定要求照顾我,然后被我传染,然后两个病号。这样不是很困扰吗?”
李枳皱眉,有点啼笑皆非。他心说,这人给自己的谎言找的理由,其正当程度还真是让人叹服。可是为什么执意说谎呢,为什么就会躲着自己呢,就因为不想在男朋友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这也太生分了吧。
他想了想,咬着嘴唇上的伤口,心平气和道:“哥,你现在跟哪儿呢?医院吗?”
“你家门口,一直没人开。”
李枳心里一抽——莫非这人联系不上自己,大早上跑去找人了?固然是没找到,然后固然是急了,硬是吹着大风傻不拉几地等到现在十一点半多自己终于开机回电?
……这觉悟,先前嘴硬骗人的时候跑哪儿去了?
李枳心已经软成一滩水,可他的脑子在叫冤,致使他不肯把动容表现出来。他告诫自己:黄煜斐承受的那种煎熬不安,只是一晚上加一上午,你承受了三天,就是活该吗?一笑了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他说:“前段时间排练少,我把两把琴送海淀那边给熟人保养了,本来想和哥一块去取,现在能行吗?”
黄煜斐并不掩饰犹豫:“这样啊……我确实还在发烧呢。”
李枳立即道:“那算了。我打车去吧,你快回家暖和暖和。”
黄煜斐放软声音:“好啦好啦,几点出发呀?”
李枳道:“十二点,别在我家门口等了,回去好好休息。南方人受不了北方这种大风天也很正常,病号也不应该去当壮劳力替我背琴,我懂的,我弄完琴就过去看你。”
“休息三天已经够了。新泽西也比这边冷。”
李枳付之一笑,说:“还是算了吧。”
他在往回走的路上跑得飞快,走路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八九分钟就跑到胡同口了。但在粥铺旁的那棵老榆树下,他又气喘吁吁地踯躅停步,买了瓶热豆浆拎上。这是因为他觉得黄煜斐那个大骗子可能不会再等,那他就会非常非常难过,到时候至少还有豆浆喝。倘若黄煜斐等了,他也能把这杯豆浆给他,让他暖暖身子,特意没加糖,那人就算嗓子疼也不会喝不下去的。
越往胡同深处走,李枳就越萎靡地觉得,见到那人的可能性约等于0.01。
然而就是这百分之一,它却真实地发生了。
走近胡同腰的垃圾堆,绕过那个拐点时,李枳远远隔一段灌着冷风的空荡窄路,看见黄煜斐裹了件深红色长款羽绒服,像个大蛹似的,站在自家院子的伸出的槐树枝下笑笑地看他。
口罩外面露出的半张脸好像很红,显然已经冻了很久。
视线对上了。
他真的一直在等他。
那点埋怨烟消云散,李枳心跳定了一秒,想:我输了。
又想:以后无论他怎么要求我,我都愿意,我都答应,我都一定做到。
对于李枳来说,有些事情还真只需要一瞬间。
李枳把豆浆拧紧盖子揣在怀里,逆着风朝黄煜斐飞奔。冷空气刀子一样打在他嘴角还没结痂的湿润伤口上,很疼,他刚才就跑得挺累,现在有点发喘,他知道自己大概完蛋了,从任何方面来说。但他心里开心得要命。
黄煜斐张开双臂,把扑上来的李枳抱住,闷闷道:“真应该买辆车子,我明天就去买。要不要一起去挑?”
李枳脸蹭上他前襟,被冰得一哆嗦,小声道:“那你得去车管所考试,换个内地驾照。”
黄煜斐语气轻松而自如:“上周已经拿到了。”
李枳惊于他的效率,因为这段日子俩人不在一块的时间真的很少。他没接话,转而道:“为什么不催我?不担心我放你鸽子?”
黄煜斐垂眼,隔着口罩都看得出他在笑:“小橘回来得很快呀,十五分钟而已,我知道你是从排练室跑过来的,有什么好催的?”
“那半小时呢,一小时呢,三天呢?哥,你愿意等吗?等完了还能笑吗?”
黄煜斐目光一暗,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的。”
李枳眼神则柔软下来:“其实我……”
其实他已经完全不生气了。说那些话,只是下意识想撒个娇而已。
却听黄煜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