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依云早就觉得邱依野晚上不对劲。往年他都任由手机在那里响,等电视节目实在无聊得不行才拿起来集中回一波,今年却时不时就要瞟一眼。
“依野,谈恋爱了?”
仇依邱有点社交障碍,每年过年都对手机上涌进来的祝福感到恐慌,回复的信息写了删删了写,没功夫注意他哥。但他很灵敏的捕捉到了“谈恋爱”三个字,立即抬起头来欣喜道,“哥你有喜欢的人啦?!”
邱依野一脸黑线,“我哪里像是谈恋爱啊…… 不知道该怎么给dà_boss拜年而已。”
仇依邱立即觉得自己有了病友,不住的点头,“我也是啊!总是不知道怎么给老师拜年!”
仇依云给仇依邱剥了颗糖炒栗子放进他嘴里,“有什么难的?x老师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阖家欢乐x年大吉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工作顺利笑口常开衷心感谢您的一直以来的教导我会认真努力不辜负您的期待……”
仇依邱连忙点开记事本,嘴里含着栗子模糊道,“姐,姐,你慢点,我记下来。”
仇依云趁仇依邱在自己的手机上忙活,一脸高深的看向邱依野,用嘴型说,“不老实”。
长姐如母,邱依野的事向来瞒不过她。好在仇依云虽然在工作时严厉较真,对待家人却心大得很,弟弟们自己的事只要没有原则性问题,从来都是想跟她说就说,不说也不强求。邱依野和仇依邱的性格都受了她很大影响。
邱依野反击,“还说我,你倒是先找个男朋友回来嘛。”
仇依云挑了挑细长的秋波眉,“男朋友?太累赘了不需要。”
贺坤收到邱依野的短信时并没有在忙,而且刚好想到他。
早些年每当过年,贺坤的心情都很差,端着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与各路亲戚虚与委蛇。
虽说贺氏百年望族,从政的和从军的都有人位居高层,表面上家规严格家风清明,没有过太出格的家族内部矛盾,但毕竟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的心思,即使是一心为家族荣耀的亲叔伯兄弟应对起来都不容易,更别提还有个别心思不正的。
八年前贺坤离开彭博社纽约总部回国,从五爷爷那里接手问题重重的天盛,不仅没什么人看好他,甚至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屡遭排挤掣肘。等他一步一个脚印建立起自己的金融商业帝国,站稳了,才真的有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底气,冷眼看各人的表演。
此时正有一位表姑在跟他母亲高敏芝重弹老调。
“正翔满脑子都是他的学术,不知道变通。现在搞学术不更需要国家支持吗?再说了,在哪里科研不一样?做到他那个层次的,国内又不只j大一所高校。他搬实验室要钱,对方大学出不起,你们家阿坤还出不起?退一万步,正翔要是能换地方,别说正宣正泽他们,连我们都愿意帮你们的。”
高敏芝跟贺家大部分身份显赫的亲戚不一样,只是个国际化工企业的研究员,从嫁到贺家就被低看一眼。贺正翔怕她受委屈,尽量少让她回贺家本宅,饶是如此,每年端午中秋和春节的三回总是免不了的。好在高敏芝的心态向来很好,在贺家本宅只做吃饭吃菜装糊涂三件事。
“这样啊。正翔比我能干多了,他的事我也不太懂,回头我问问他吧。”高敏芝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又有着说不出的散漫,在贺家人眼里总好像脑子不太够用似的。
她不着痕迹的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贵妇人,“表姐,你这条裙子真好看,袖口的刺绣特别精致。”
表姑矜持的点点头,“纯手工的确实要细致一些,对师傅的手艺要求也高。这老师傅是张部委的夫人介绍的……”等高敏芝被贺家老夫人叫走,她才反应过来话题已经被高敏芝带偏到不知哪里去了。
相比而言,贺正翔这边的情形才是不好应对。
贺正宣和贺正泽你一言我一语,偏偏贺正翔就是不松口,老太爷坐在上位耷拉着眼皮,贺二爷气得用拐杖打桌腿。
贺正翔小时候是那一辈孩子里最乖的,正直勤奋学习顶好,贺二爷没想到他家这个老二长大却成了贺家最大的反骨。
不顾家里劝说,年纪轻轻就留在高校窝进实验室,拒绝家里安排的跟费家的亲事,娶进门一个各方面都很平常的女子。等他家独子贺坤长得出息一些,好不容易跟家里关系缓和起来,谁知最上面那位退位,掌权的党系变了。
虽说各大高校相对而言比较独立,但背后还是有着明显的派别,这种时候他们贺家本家在j大留个名誉副校长,怎么想都过于微妙。贺家人轮番上阵劝说,贺正翔就是不换地方。他一个搞学术的,向来尽量远离政事,再说他的深海实验室刚建好,他凭什么要走?
从此贺正翔一家就开始受到贺家内部或明或暗的打压,贺坤回国正是他家最惨淡的时候,几乎举步维艰。
贺坤看着他父亲后脑勺花白的头发和挺直的背影,已经没有了前几年的愤懑不甘。现在他有了些实力,会给他父亲最大的支持。
他缓步走上前,对在座的长辈都问了声好。
“怎么?不吃饭?”
虽然是带着笑的语气,但贺坤脸上完全没有笑的意思。众人后背不禁都有些凉,毕竟贺坤现在在贺家子侄一辈影响力最大,而脾气却是最摸不透。
老太爷终于抬起了眼皮,声音不大,但极有威严:“吃饭。”
贺坤对这场持续四个半小时的庞大家宴感到十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