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三人已来到一处大杂院中。那院子里更是凌乱狼藉,水心悠叹了口气,抬声问道:“龚家大哥可在房中?”
连问了三声,才有一个妇人蹑手蹑脚地伸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道:“谁找我们当家的?”
那妇人三十多岁年纪,眉目疏淡,愁容满面。水心悠识得这妇人便是白天被胡木殴打的鸡贩的妻子,便笑道:“嫂子你好,我们商。因不忿白天之事,特向邻居打听了您家地址,来看看龚大哥。”见那妇人半信半疑,忙指指身边的大夫道:“这是给龚大哥瞧病的大夫,快让我们进去吧。”
妇人乍经风波,已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但她见云、水风姿高雅气质脱俗,如神仙一般的人物,警惕心也就松了几分,又一听有大夫,更是欣喜,忙请了三人进屋去。那屋子本也不大,靠南处摆了一张床,中间一张桌子并三四把椅子,另有几本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除此之外别无长物。一男子正在床上呻/吟,正是那被殴打的龚岩无疑。另有一个女孩儿,约摸十来岁年纪,正捧着药碗坐在床边抹泪,不住地唤着“爹爹”,想来是那龚岩的女儿了。
三人一进去,这小屋便更显拥挤。那大夫细细诊治一番道:“看这伤势,那下手之人出手不轻啊!所幸并未伤及筋骨内脏,鄙人开几副内服外敷的药,不出一月也就好了。”
妇人听得大夫这么一说,拍拍胸口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水心悠颔首,递给那大夫一锭银子道:“这一个月还得麻烦您多跑几趟,抓药煎药送药的事儿,都交给你了,不得有半分差池!”
大夫得的银子,足足够他半年诊费。他直道今晚是撞了财神爷,欢喜异常,拍了胸脯说一切包在他身上。自此之后更是尽心打点照料,直到龚岩痊愈不提。
且说这边大夫走后,妇人安顿龚岩歇下,拉着女儿,对着云水二人叩首三拜,道:“两位大恩大德,民妇无以为报,请受民妇三拜!二位恩人日后有何差遣,我与龚岩,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水心悠听这妇人出口不凡,不似普通民妇,忙将她母女二人搀扶起来,问道:“这本是我等分内之事,大嫂您言重了。只是,胡木仗着王府势力,竟敢如此草菅人命,都没人管吗?剑阁县的父母官呢?”
妇人擦擦眼泪,道:“恩人不是四川人吧?如今岂止剑阁县,整个四川,哪里不是这样?安王爷把持四川权柄数十年,王府内臣,各个气焰嚣张。那些朝廷命官,只有巴结攀附的份儿,又哪会跟他们作对?”
云晨潇听她二人闲聊,忽想起那周越口中的“洛大人”,便插嘴问道:“难道就没有伸张正义的官员吗?我听人说,川军宣抚使洛大人为官清正,颇有官望……”
“咳咳……秀莲!你别……别乱说话!”云晨潇话音未落,那本在床上休息的龚岩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就要坐起。妇人忙起身过去,为他铺好被褥,柔声劝道:“三哥,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看两位恩人深藏不露,说不定真的能帮你洗刷冤屈……”
“是啊!爹爹。”此时一直在一旁的小女孩儿突然发话道:“这两位姐姐,像是天上的仙女,肯定神通广大!”
云晨潇听那女孩儿童言无忌,不由得心情大好,指了指水心悠打趣道:“看到没,那个穿白衣服的姐姐才是瑶池仙子,我是仙女的小跟班,打杂的。”
那小女孩儿明眸闪动,瞧着水心悠嘻嘻一笑,道:“仙女姐姐好看,仙女跟班姐姐也好看啊!”众人听了均是一笑。
看得屋内气氛有所缓和,那唤作“秀莲”的妇人又道:“恩人说的洛大人,可是宣和五年的探花郎,洛风洛大人?”
云晨潇心神一凛,忙不迭地点头,心道:“洛风,好熟悉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妇人道:“洛大人确实是为数不多肯为民做主的好官。说起来,我和三哥这辈子也是走运,遇到这么多好人。”
原来这秀莲本家姓李,原是成都一家宅书屋的千金小姐,也不知怎的,竟爱上了龚岩这个穷小子,并与之私定终身。李老爷知道后,怒龚岩勾引女儿,便用计栽赃,买通师爷衙役,冤枉龚岩偷窃家财。
那县丞亦是糊涂断案,并未细究,便将龚岩投入大牢。幸好当时洛风因公事偶经成都,遇到县丞申案。他见此案疑点颇多,便留了心,调查之后,才知龚岩冤枉。只是当时洛风既非高官要员,也非当地县令,并无断案之权,只得找了个机会,私自释放了龚岩,并承诺日后若得高升,一定为龚岩清除案底,还他一个清白。这李秀莲也是一往情深,当夜便收拾行李,与龚岩私奔了。
偷盗本是小案子,几年过后,李家人寻不见女儿,便也无人追究了。只是龚岩依旧是戴罪潜逃之身。他本是读书人,且已中了乡试,是个名副其实的贡生,却因这莫须有的案底不能继续赶考,只能做些贩夫走卒的营生。每每想起,总郁郁寡欢。
“洛风贵人多忘事,我却记得。秀莲姐你放心,我定叫人销了龚大哥的案底,还他清白。”水心悠说罢将屋内窗户打开,清风徐来,吹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