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像个白痴,守着所谓的神木,做了近二十年的虚假的梦。
皇帝忍着喉头的涩意,“我这一世最无忧无虑的时日就是那人留在我身边时。那时,先皇,父皇,王叔,所有的人都还未受我牵连,因我而丧命。有时候,我又想过,那段时日不会再来了,就像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了。既然这样,我宁肯那个人从来没出现过,没治好我的病,让我早早就死在病痛的折磨之下,不用受与他,与父皇,与皇爷爷,与王叔的离别之痛。”
皇帝闭了闭眼,哑声道,“云隙,当年你因何而来,又为何而走,如今你因何而来,又何时会走?”
云隙薄唇紧抿,低头望着自己的手。
漆墨的殿中溜进一抹午后的秋风,氲色暖阳染透了殿门砖红门棂,跌落进一抹橘的发金的阳光,秋风飒飒,吹动他青丝飞舞,耳畔想起潇潇风声,转眼,天凉了。
那年,他大抵也是这样的深秋遇到了面前的这个人。
云隙叹了口气,抬起头,午后的阳光落进他的眸子中,皓月凝眸般温润,他轻道,“单~儿~,对~不~起~啊~”
他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被皇帝大力抱进了怀中,喑哑道,“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
云隙伸手抱了抱他,想起从前他单手就能抱起的小奶娃,不由得起了感慨,二十年之于他而言不过是转眼即逝,可对于凡人而言,每一天都要分秒度过,二十年在他的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却让面前的这个人从垂髫小儿长成了这般稳重成熟的男人。
一人一妖相拥了好一会儿,皇帝在他耳鬓边笑出声,“为何要骗我,害得我对着那株送子神木看了这么多年。”
简直太蠢,绝对不要被那位木头上仙知晓才好,丢也丢死人了。
云隙拍拍他的肩膀,温吞道,“那~木~头~太~烦,就~随~手~偷~了~下~来~。”
又随手种在了皇宫中,让牧单跟着傻了吧唧的守了这么久。
嗯,这件事这么蠢,一定不要让绪卿知道。
“他怎么烦你了?”皇帝将云隙扶了下来坐在自己身边,传于述撤掉饭菜,重新换上云隙喜欢吃的花花草草。
云隙‘嗯’了一会儿,愤恨道,“他~揪~我~触~角~!”
皇帝惊讶,绪卿上仙看起来闷闷的,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他一边想一边心疼的摸了摸云隙的脑袋,“绪卿上仙太无耻了,他怎会这样做?”
云隙慢吞吞幽怨,“我~啃~他~花~花~了~。”
第40章眼睛都肿了
那株不长叶叶,不生果果的树原先是开过花的。
云隙那一年还正当着仙界释尊手底下的宠物小蜗牛时,每日替释尊打点他仙府后苑的花圃,花海荡漾的花圃与人间不同,里面的花草灵木大多数都是有灵气的,比如他还记得一种名叫幻海幽蓝的花,那花传闻被凡人嗅了之后可想起前世的恩怨情仇,《妙悟仙凡志》将此花记载为鬼界特有的孟婆汤的解药。
而其实不然,据云隙所知,幻海幽蓝不过是一种会说话,喜好编排的花,凡人神识不坚定,嗅了花香后,神始中被幻海幽蓝钻了空,没事就躲在你那脑袋深处神神叨叨的将几起它编排的故事说给你听,凡人这一世没曾经历过,就以为是前世所发生的,毕竟无法追根究底,所以就任由它漫天乱扯。
而云隙对此花印象不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太难吃了,先不说味道,一口啃下去在你耳边絮絮叨叨惊恐乱叫,可将他烦死了,烦就算了,还难吃,这就印象不好了。后来云隙便发现释尊这后苑的花草木都不大爽口,口感比起凡间的花草真是云泥之别。
他在仙府住了有七八十年后,释尊有一日下凡拎了一物去了后苑,等云隙爬过去的时候,就听释尊笑着对他说,他寻了一宝贝。
云隙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宝贝通体透白,向天空肆意舒展枝桠,桠身光滑细溜,无一多余的枝节,唯有桠尖尖上含着一朵极小的粉白花苞,云隙比划过,那花苞大抵只有他小背壳那么大,小的惨不忍睹。
本就生的少,又长得那么小,那树桠尖上的一枚花苞可算是整株神木的精华所在。
释尊揶揄,“你不是平日总嫌弃这天上的花草吗,这一株可是人间生出的送子神木,原先就长在送子观音座下的莲花土中,前段时间我不是嫌后苑少些生气嘛,将这神木带上来,望它能为这里带些生机。”
云隙纳闷,目光朝释尊肚子上瞧了几眼,送子神木送的不该是婴孩吗,能为这里带来什劳子生机。
不过他没有问,打破砂锅这种事云隙并不大感兴趣,只是趴在幻海幽蓝上瞅着送子神木枝桠尖上的小花朵琢磨,何时才能尝尝这送子木上的送子花是何种味道。
当时与他同住在释尊仙府上的一只纯白色小狐狸还苦苦劝过他好几次,像这种送子类的精怪灵物吃了怕是会生好多好多小崽的。他们这种雄性精怪最好离得远远的要好些,省的往后一不小心踩着了送子神木的根须枝桠,以雄性之身生下小崽会被四界嘲笑云云。
云隙先前还与这只小狐狸关系不差,听着这一番话后就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断了他俩的关系,这种没见识的小东西,他觉得还是日后不要再来往的好。
而直到好久好久好久之后,云隙才恍然明白四界之中并不是所有野物不分雌雄,也并不是所有人妖仙鬼都能理解为何每一只蜗牛都会生小蜗牛这件四界奇观的事。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