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哥顿时明白他刚才在外面是装醉,有些哭笑不得。想想刚刚陈怀远对陈赐休甚至蒋介石的抱怨,又不禁问:“那刚才的话,师座可是认真的?”
陈怀远苦笑着摇头:“你觉得那些牢骚话像是编的吗?”
梁冬哥会意,心中不禁欢喜,但嘴上还是故意道:“自然不是编的,不过为了跟刘逸雄拉关系,说得夸张了点。”不等陈怀远反驳,梁冬哥又继续道:“师座是逢场作戏,可要传到人家耳朵里,又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陈怀远闻言一怔,对上梁冬哥炯炯的目光。知道他是在婉转地提醒自己,老蒋和陈赐休的耳目不是开玩笑的,多少人正等着抓你陈怀远的小辫子呢。想到此处,陈怀远不由叹了口气,本来一吐为快的心情,反而越发觉得憋屈了。
接下来几天,刘逸雄拉着陈怀远又是下棋打牌喝酒抽烟泡吧打猎,梁冬哥都懒得理陈怀远破不破戒的问题,放手让他们玩去了。刘逸雄这会儿是跟陈怀远相见恨晚,最后甚至还拉他拜了把子成了契友,彻底称兄道弟起来。
过了两个来礼拜的样子,陈怀远觉得差不多了,再呆下去,第十三团交给李驿看顾倒不怕出问题,可呆在长宁的彭珏都可以在长宁讨媳妇生娃娃了,这便跟刘逸雄说起接防的正事来。
两人如今感情上亲近不少,虽然陈怀远摆明了要来接防,但比起之前,刘逸雄的抵触情绪少了很多。加上刘逸雄现在对陈怀远也有点了解,知道他跟之前来接防的军官不一样,虽然是嫡系人马,但现在在南边自己带着个小杂牌,在军内饱受陈赐休这类人的打击,是个懂得地方部队难处的人,性格也对他胃口,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睚眦必报的人。于是少了心防,有些话说着说着,就说出来了。
“在峰老弟啊,不瞒你说,抗日,干他娘的小日本,我绝对听从中央指挥!但是,想要换走我的部队,给中央军当炮灰,我不干!”
“英继兄,我是来接防,怎么就成了让你的军队给中央军当炮灰呢?”
刘逸雄哼哼了两声,随即又有些无奈地说:“我对在峰你是放心的,但我对某些人实在不放心,他们要真拿我的部队开刀,你保得住吗?……这帮子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十几年了,自打祥老爷子把这些人交到我手上,我就没干过对不起他们的事!蒋介石现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瞎子都看得出来,打着驻防整训的旗号整编部队,打散士兵,撤换军官,再安排进自己的人,做些训练,然后部队就从地方的变中央的了。”③
陈怀远不松口:“英继兄,说来说去,你还是怕被夺了部队。可有些话,说难听点,胳膊拧不过大腿,想想十年前和二十年前,再跟现在比。”
刘逸雄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陈怀远知道刘逸雄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肯承认:“滚滚长江东逝水啊,水终究要往东去,谁也拦不住。谁都知道现在的大势所趋。军队逐渐统一,国家逐渐统一,这才是把大力气聚在一个拳头上的方法。我们这么多的人这么大的地,却被小鬼子撵着到处跑,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人心不齐。英继兄,刘祥老将军一辈子宽仁大义,交给你的是保家卫国的军队……而你却有私心!把部队当成了一条栓在自己身上的看门狗!”
“就是狗,那也是老子豢养的狗!”刘逸雄被陈怀远步步紧逼,怒得脱口而出。
陈怀远闻言呵呵一笑,坐回到椅子上,抿了口茶,好整以暇道:“英继兄,你还是把心底的实话说出来了。你豢养的……兵是你的兵,地是你的地,你的兵看你的家护你的院,是不是这个意思?”
刘逸雄一滞,只听陈怀远接着怒起拍桌道:“说白了**就想做军阀!把部队看做自己的私人武装,把川南看成自己的私人地盘!抗日艰苦,中央现在腾不出手敲打你,可以后呢?川人不曾负国④,你这么做,刘老将军在天之灵会怎么看你?四川的父老乡亲会怎么看你?!”
刘逸雄听到陈怀远最后一段话,心中一颤,仍旧兀自嘴硬:“感情中央来抢我的部队还有理了?不给就是不抗日就是负国了?!”
陈怀远叹了口气:“英继兄,别说你不服,我要是你我也心里多少也会不服。但不服不是你跟中央对着干不服指挥的理由啊。”
要是别人,刘逸雄早把人轰出去了,正是因为两人交了心,所以才能放开了吵。陈怀远这声叹息,听得刘逸雄眼泪都要出来了:“在峰啊,老哥我痴长你几岁,说句心里话,我要是没私心那也是骗人的,以前仗着跟祥老爷子的关系,在川南当着土皇帝为所欲为,什么东西没享受过?也值了!这些年眼瞅着日本人打进来了,说要为国家出力,我就是不肯也得把话烂在肚子里乖乖交出部队。可这部队握在手里,要放了我不知道我的部队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啊!”
陈怀远点点头,深知刘逸雄的顾虑,觉得今天这药下得够猛了,得让他消化几天,便安慰道:“路怎么走,那要看英继兄自己准备怎么办了。在峰也无能替老哥把这个舵啊……唉,英继兄的难处我也明白,这几天,实在是叨扰了。”
陈怀远一声叹息,拱手作揖,起身要走的样子,吓得刘逸雄忙把人拉住:“在峰老弟,都住这么久了,何必介意再住两天。我们难得相交,今天虽然吵架,但也说出来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