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这幅画,看到的是一个新的世界:温暖、明亮、甜美。
在满目疮痍之上的绿草如茵。
好像对目前的一切非常满意。
让人想要借用画者的眼睛,去看到那个世界。
他深沉地看向他,问道:“喜欢财政司的工作?”
明诚以明面上的理由去答:“我是学财经的,可以将兴趣变成自己的事业,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话算是事实,但实际上视作事业的,当然不是表层的财经。
前原又问:“你做了几年?”
明诚简单回答:“两年多。”
前原浓眉一轩:“那么,能有现在的职务,必然能力出众。”
明诚含笑道:“日常的工作不至于太为难,再难一点的,就要借长官的力了。”这当然就是扯谎了,但是话只能这样说,不能说满,要有合宜的态度。总不能直言上司一向把所有的工作压下来。
他们谈话的时候,在另一头,起了骚动。
那边的地面上落了一把刀,看起来是被打下来的。
被抓起来的中国青年身形瘦弱,不难猜想事情的经过就是,他想朝人动手,但体力和技巧都不成,略为拧一下手腕就轻松夺下他的武器。
前原口中吐出四个字来:“柴崎正司。”
“他是?”
前原叹一口气:“和我同为领事,但他……”
后面的话是不太好出口的。柴崎在色上面男女不拘,而这个发难的青年又偏巧生得极为好看,是一见就难以将目光移开的那种。那么,他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柴崎拧着青年的手腕,始终未放,表情莫测。
明诚抿一下嘴唇。他认得被擒的青年,是史俊超。
甚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推想得出来。柴崎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他不能多流露情绪,但也不能一分也不表露,那就未免太不自然,显得心中有鬼了。他试探着说:“柴崎先生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
前原略微皱眉,含蓄暗示:“他有些不好的癖好。”
这样做事太蠢,容易煽动对立情绪,对他们的工作一点好处都没有。但他们是同级,他纵然看不惯,也顶多是拒绝与之为伍,而无法节制对方。
明诚低声问道:“那么,这个青年的命运已经定了,是么?”
前原点头道:“恐怕是的。”
学生的抗日热情一贯可嘉,但到底年纪小,又缺乏经验,发传单宣传是可以的,搞暗杀成功率就可想而知了。
明诚知道史俊超的政治倾向,但没想到他会大胆到直接向人动手。
文弱书生在公众场合暗杀,就算侥幸成功,也会被周围的人擒获击毙,基本是必死的局。
这样用着心劲,堪称可敬。
可惜他遇着这样一个人,不能好死,死之前还得受番凌辱。
单纯而傻气的一腔热血,当然叫人怜惜,可如果要救他,却得费心思量。
救人本身难度不大,关键是怎样在事后不被人查出端倪。如果因为这件事,将之前的伪装付诸东流,那么搭进去的不仅是自己,还有他周围一条线的关系。不到没有办法,不能如此舍弃。
现在去救,不行。
他在中统的代号为吴钩,取自李白的侠客行。但事实上,却做不得快意恩仇的侠客,有太多的枝蔓干系、利害考量。
他知道史俊超会受欺、受辱,会有多么痛苦也想象得出。
但他眼下决不能把怀疑集中到自己身上,所以,只能眼看着对方被带走。
这想法冷血、狠心,可是,也只能忍,大局是更重要的。
如果现在匆匆离去采取行动,柴崎身上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调查起来他会有莫大嫌疑。
好在柴崎既然存了阴暗心思,在逞过shòu_yù前,不会立刻杀史俊超。这中间还有一段可以转圜的时间。不能保他不受侵害,但一条命倒是可以筹划救下来。
明诚伸手抚摸身旁摆放的蟹爪兰,鲜活的色泽缀在嫩绿的茎叶上,洁白的指尖在淡红色的细长花瓣上缓缓滑过。花的命运各不相同,有的可以自然地凋零,有的花期没满就要被摧折。
这段时间是重要的演戏时段,不能引前原怀疑,还得利用对方做个人证。
他望向前原,说道:“您不赞成这种做法?”
“没理由会认可。那孩子应该承担后果,不过,被强制凌辱就是另一回事了。”
明诚语气平淡:“的确有点可怜,不过,很多人的命运是不能自主的,他至少是自己选的,所以,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的手从花瓣上离开:“如果是我做出这种事,那么要面对的一切一定早就想好,选择是自己做的,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应得的。”
前原直看着他:“这是你的处世态度?”
“差不多如此。很少有人会对自己的生活满意,因为有客观的环境在,谁都有无奈之处,环境不那么好的时候,人就很有向下的理由,然后再去怨天尤人。但是方向是自己定的,变成现在的样子也是自己造成的,那就没有抱怨谁的道理。比如,您在中国做对外关系,一定比在其他国家困难,承受的压力也更大,但既然做了,您就会拿出相应的态度来。”
前原含笑问道:“我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呢?”
明诚轻轻说道:“不愧对自己,不愧对家族,不愧对国家。”
不需要背景资料,短短两面也足够做出一些评估。良好的教养和自然流露的贵气是出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