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阿花丢了，他心里急得不行。

原来习惯真的可以是一种太强大的力量。比感情还要强大。

5

许哲敲开的第二扇门里住着一位小姑娘。

或者不能算是“敲开”。许哲敲了两下门，就听到门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跑步。然而脚步并不是向着门口跑来的。两秒钟后，许哲听到门里传来了一阵小提琴声。

或者说，勉强可以算作是小提琴声。许哲虽然不懂音乐，也听得出来这音准大成问题，与其说是曲子，不如说是噪音，仅仅比锯木头的声音好听那么一点罢了。

这叫什么事。许哲想。他用了一点力，又在门上敲了几下。

“小玲阿姨，我拉完这一遍就来！”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是住1902号的邻居。”许哲冲着门喊。

琴声戛然而止，接着又是一阵跑步声，然后是疑似搬什么东西的声音，再然后防盗门上一个小窗被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小女孩的脸。

大概是放暑假在家的小学生吧，许哲想，父母都去上班了，她被一个人留在家里。许哲猜测小女孩现在正站在小板凳上跟他讲话。

“对不起，”女孩说：“我还以为是小时工阿姨。”她犹豫了一下，又开口：“我刚才确实在练琴，你不要跟我爸爸妈妈告状说我没有好好练琴好不好？”

许哲心想我都不认识你爸爸妈妈是谁。不过他嘴上还是回答说：“你放心，我从来不告状。”

女孩撇撇嘴：“小玲阿姨就喜欢告状。”她顿了顿，又说：“你有什么事吗？”

许哲向她解释了自己丢蛇的事情。他本来以为女孩会吓得惊慌失措，但小姑娘很是冷静，满口答应如果见到阿花一定及时通知他。许哲知道小姑娘一定被教育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于是把一张传单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好漂亮！”女孩看到传单后感叹道。

许哲心里对这个孩子越发有了一点好感。“哎，你是不是不喜欢拉琴啊？”他随口问道：“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你爸爸妈妈。”

女孩咬了咬嘴唇：“不喜欢。我想学画画。”

想学画画的孩子是好孩子啊，许哲心里想。就算画不好，也比制造噪音强多了。“那你没跟你爸爸妈妈说过，叫他们让你改学画画？”

“可是我妈妈想让我学小提琴，我一不好好练琴，或者一说不想学，她就发火，然后爸爸就会过来说妈妈吃力不讨好，没事找事。然后他们就会开始吵架，”女孩说：“比起他们骂我来，我更害怕他们两个吵架。”

“啊？”

“他们有一点小事就会吵起来，完全不讲道理。我晚上少吃了两口饭，他们就能一直吵到什么奶奶以前给爸爸介绍过别的对象的事情上去。”

许哲觉得他大概能猜到小姑娘的父母是谁了。他有一次下班后曾经在等电梯时遇到过一对夫妻，为了买的卫生纸的牌子开始争吵，吵到电梯来了，又从一层吵到十九层，其间思维发散得堪比烟花，翻出无数旧账新账。那大概是许哲有生以来坐过的最漫长难挨的一程电梯。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小女孩充满了同情。

“大人不是应该更懂事吗？”小姑娘有些困惑地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不会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吵成这样。”

6

小事。许哲没法向小女孩解释，两个住在一起的大人，吵架多半都是为了一些不起眼的小事。

这和她班上的同学不一样。你不会在意你的同学吃什么、穿什么、出门关不关灯，可是一旦两个大人在一起生活，这些就都成了问题，都成了吵架生气的原因。一来二去，最初走到一起的幸福感就这样被慢慢消磨。

他大四时开始跟方谨睿在一起，研一时开始和方谨睿同居。然后他们开始偶有争吵，然后争吵的频率开始上升。他们吵到许哲硕士毕业，吵到许哲开始工作，最后一直吵到他们分手。

许哲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许多争吵的起因。大抵应该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原则性问题。只是他总是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一旦方谨睿与他意见不同，他就一定要争论，甚至发火或者赌气，直到方谨睿不得不让步才罢休。

许哲那时候没想过那么多，只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不过现在想来，以小孩子的观点来看，他这样的大人，也是莫名其妙、不讲道理吧。

可他那时就是讨厌方谨睿平静耐心的样子，仿佛是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人胡闹。

方谨睿脾气好，人特别温柔，在学校时最招学妹们喜欢。连许哲这样的男生，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觉得真是天上掉了馅饼被自己接住，不然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男友。只是他们开始吵架之后，方谨睿的好脾气倒常常成了浇在许哲怒火上的油。

说是吵架，常常在吵的只有许哲一个人。方谨睿往往就算被许哲惹得生了气，也总是还能耐下心来好言好语地劝许哲先别急，有话好好说。

他越是冷静，许哲就越是生气，觉得自己的骄傲受到了伤害；他越是讲道理，许哲就越不想讲道理。

方谨睿大概觉得这是个恶性循环，后来总想让许哲坐下来，两个人好好谈谈。可是许哲不想。许哲实在心烦了，就走进自己的房间，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许哲说他需要自己的空间，当初方谨睿既然答应了，以后也不能反悔。

许哲就这样把他们之间的问题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