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有问题”的人。他长相随妈妈;也许也像爸爸的,但是吴晨对他实在没有记忆。自小就有人当他是女孩子,说他漂亮,但这种话在步入青春期时就不再那样充满善意。他不知道崔叔叔是不是能看出来什么,妈妈又是不是将这一点当做负担,总之,他自己是很不自在的。消失的这几天,他同妈妈说出去旅游了。吃饭间崔叔叔问到这个,他犹犹豫豫选了一个城市的名字说出来。崔叔叔很有兴致,询问他当地的吃食和风情。他极力回想在网上电视里得知的信息,磕磕绊绊地回答;妈妈抱歉地看着他,却不出言阻止,好似因为他们母子之间心照不宣的敷衍被人戳穿而有了些微的窘迫。但他没有不快,他现在明白了,妈妈正需要这样一个对什么事都充满热情的人,陪在她身边。
从前遇到这样的状况,他只想着快些离开。但这一次,他却很意外地,想要多看一些妈妈不算热烈却真心的笑脸。
还有听一听崔叔叔主动收拾碗筷时发出的抱怨声。
他自己吃惊,妈妈也一直拿疑惑的眼光往他身上瞄。他有些神游天外,并未回应她的疑问,只将t恤的袖子又往下扯了扯,盖住了半边苍白的手背。
傍晚时分,家门便被敲响。吴晨彼时刚从午睡中醒来,头重脚轻地来到门口,半天才从猫眼中看清来人。周竟拎着两袋子菜走进来时。空气里忽然盈满芹菜清新的甜香。吴晨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好久,才猛地甩甩头,道,师兄,我家、还从没开过火。
搬来才十多天而已,他还未喜欢上新的床铺,对于新家新路也还在熟悉中,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超市购物买菜。况且从前因为店铺打烊得晚,他在家中吃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对于新环境,他总是适应得很慢。周竟上下打量他几眼,牵着他的袖子将他带上沙发,自己则径直去了厨房。吴晨在沙发上呆坐一会儿,忽然想起这还是归置好行李后,周竟头次来他家中。他飞速扫视周围有没有什么不适合出现的物品,起身合上洗手间和卧室的门,才追了过去。这间屋子仍是一室一厅,但布局比之前那间要科学许多,厨房容纳两人并不太挤。周竟的衣着一如前两天那样简洁,只是深咖色t恤背后湿了一小片,看样子外头夕阳正烈。吴晨走回客厅,打开空调后一顿翻找,终于在几本书下翻出一把塑料小扇子。小柏去逛街时被街边做广告的阿姨塞了好些在手里,这是她好心分给吴晨的。拿着扇子走到周竟身边,他说:“我还没来得及买风扇。”
厨房里很闷。周竟手臂上都是汗,正在清洗水池中的积灰。平日吴晨可以放任这些灰尘不管,此时它们却异常刺眼。慌慌张张拆开一包崭新的海绵布,他想下手帮忙,却被捉住手臂。周竟说,你别沾水了。
他拿过海绵布继续擦洗:“你这里东西倒是齐全。”青色的大理石流里台上拥挤地摆着洗洁精、油盐酱醋和调料盒。只是全都还未拆封,塑封上蒙着薄薄一层灰。这些是吴晨搬家前就买好带过来的。毕竟谁都以为会有个新开始,并且潦草地做好准备;尽管心底并不觉得它真的会来。
吴晨也是如此。
不过如此。
周竟这样尽心,吴晨也不再坚持。他退到墙边,缓慢地给周竟的后背扇风。其实并不顶用,他怔怔看着汗珠从对方头上滚落,看着他的衣服逐渐氤湿,直到灶台被打燃火。
“锅先煮一煮,消毒。”见吴晨不出声,周竟说,“我买了不少菜,想吃什么?”
手已经酸了。垂下手臂,吴晨突然道:“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这么——”
转身看着他,周竟鼻尖上都萦着雾气。他眼神沉静,一字一顿地回答说:
“因为,我在追你。”
第20章
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吴晨只是愣住,而后便是无从抵抗的心悸。
像是有只蝴蝶,在胸腔里抖动着脆弱易碎的翅膀。
从认识到现在,周竟不露声色的照顾和关切多数时候都让他迷惑和抗拒。可人总是无法抵御温暖,何况对于旁人的好意他从来都很敏感。他不懂自己哪里好,可以让周竟另眼相看;这些年不是没人追过他,但那些人的目光多是对他外表的痴迷,何况,他们都早就知道有连羽的存在。他的感情生活一团乱麻,早已分不清爱和顺服和习惯,有什么区别。
但周竟不一样。他不像会轻易得出某种结论的人。
然而出于对自己的怀疑,让他看待周竟也有了不同:原来这个人,也是会犯错的。这些天话语里行动中的亲密早已让他透不过气。问出来也好,回答了也好。短暂的眩晕过后,他逐渐恢复平静。即便拒绝的话仍旧不忍心说出口,但他相信周竟能懂。
低着头,他被一种巨大的失落和悲戚所包围,同时如释重负。
“没关系。”周竟说,“慢慢来。等你觉得我够格了,再答应。”
怎么可能……是你不够格。吴晨在心中念道。或许是突然紧绷的脚趾出卖了他,周竟略微弯腰,同他对视:
“你现在不肯答应我,只能是因为我不够好,不对吗?”
说罢,不等吴晨应答,他便回身,料理晚饭去了。
半夜里吴晨第三次被梦惊醒。他凝神听着,外头一扇门来回扇合,扰得他再也不能成眠。他身上还穿着聂哥前两天买给他的睡衣,浅绛色的牡丹和淡绿的叶子,衬得他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