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瞄了一眼魔尊的脸色,又低了头,很小声地道:“只是听你一直喊‘师父’。”
魔尊听了,顿时脸色大变,怔忪了许久才道:“我是在说梦话。”
云泽奇怪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你是在说梦话。”
其实他很想问:你师父去哪了,你这么惦记他,怎么不去找他?却又根本不敢问出口。他还记得昨夜所见的情形,暗道以魔尊的本事,倘若他师父那么容易寻到,他又何必在梦中那样痛苦。
他这么一想,心里又大为叹息,同时坐直了身体,想从榻上起身下来。谁知这一动,竟忽然觉得右肩大痛,情不自禁低叫了一声。
魔尊原本在默默出神,听见声音才转过头来,见云泽疼得脸色都变了,忙凑上前来查看,皱眉问道:“你受了伤?”
云泽知道右肩那处多半是昨夜被魔尊大力捏出的伤,故而咬了咬牙,勉强撑出一丝笑来,掩饰道:“没……没事,是先前的伤。”
魔尊却眸色冷冷地看着他道:“业灵先前伤你之处我早已替你医治,这又是从何处得来的伤?”
云泽原本以为先前替自己疗伤的是无英,哪曾想到魔尊竟会亲力亲为,一时呆了一呆,谁知就在这片刻,魔尊已欺身上前,一手将他衣襟解了开来。
他胸膛十分单薄,胳膊也纤细,除去衣料露出的肌肤白得都有些透明,魔尊的目光却并未在他胸口停留,只怔怔望着他青青紫紫的肩头。那是清晰的四根指头捏出的淤痕,魔尊伸手一比,便知是自己的手印,立时颓然了面色,低低道:“我又伤了你。”
云泽听他语气低沉,竟像是十分难过,也不知这个“又”字从何说起,只是心里微微发慌,赶忙道:“没事的,你那时正做噩梦,也不是存心要弄伤我。再说,”他又抬起眼睛,向魔尊笑了一笑,“其实并不痛的。”
他此时额上还有些亮晶晶的冷汗,眸色却浅淡温和,看得魔尊怔了片刻,才又垂下眼睛道:“你不怪我么?”
云泽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想也不想便道:“我当然不怪你。”
魔尊听了他的话却并未松一口气,反而十分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抬手抚上他肩头,缓缓替他治疗伤处。
云泽与他对面坐在榻上,又被他笼着肩膀疗伤,看起来倒像是相拥的姿势。他身体不由自主有些僵硬,又不敢顺势把下巴搁在魔尊肩上,只好仰起脸去看屋顶。然而屋顶昨夜被震塌了大半,此刻竟能直接望见苍穹,却见中天之上血月已重新升起,全然不似先前那般黯淡无光,竟是明亮夺目,光彩灼灼。
云泽愣了片刻,才明白月魇之期已然过去,不由担心地向魔尊问道:“先前不是听说月魇之期有两三日么,你这次只睡了一日,难道没有关系么?”他迟疑了片刻,又期期艾艾地问,“是不是因为我闯进来,打搅了你?”
魔尊此时已替他治好肩上的伤处,再不在榻上停留,转身便下榻走开了几步,背对着他道:“无妨,我去处理一些事务,你就在此处等我。”
说完,也不等云泽回应,挥袖打开静室沉重巨门,大步走了出去。
云泽在榻上呆坐了片刻,自己整理好了衣襟,也跟着滑下榻去。他不知魔尊为何让自己候在此处,但见他离开时气势汹汹,猜想许是要去向那业灵帝君问罪。毕竟昨夜自己闯入九霄殿,打断魔尊沉睡,究其根本,罪魁祸首还是那个业灵帝君。
他对业灵帝君原本只有几分嫌恶,昨夜却见他打伤无英,甚至还动了杀心,便又额外添了几分愤恨,一时很想看看对方倒霉样子,便也悄悄溜出静室,去寻魔尊的踪影。
这一出去,便见四处人影幢幢,有殿内侍者,也有魔兵魔将,全都候在一间大殿外面,料想都是有事要禀报魔尊。云泽想了一想,干脆溜到那间大殿后面,贴着殿门去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殿内传来魔尊的声音道:“这么说,无英现下在微玄山?”
很快便有个声音答道:“是,无英使者似乎受伤颇重,先前赤帝派人前来,说要替他讨几日假。”
“他既在赤帝那里,想必是无碍的,那便让他静养几日。”
“是。”
过了片刻,又有个声音小心翼翼地道:“自血月初升之时,业灵帝君便跪在北殿门待罪,不知尊上是否要传唤帝君。”
魔尊似是冷笑了一声,漠然道:“不用,你去告诉他,让他即刻退回幻域,百日内不许再入魔界。倘若再是不听,可别怪我待他如同赤天护法一般。”
云泽躲在门外,原本便想听听魔尊会如何斥责业灵帝君,却没料到他竟连见也不见对方,不由有些失望,却又生出几分好奇,不知那赤天护法又是出了什么差错,又受了魔尊什么样的责罚。
他出了这片刻神,再听时,发觉殿内各方魔将正在禀报昨夜月魇时魔界内各处受到震荡的山川地脉,听起来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昨夜魔气涌动时又引出了几道雷焰,偏偏正落在赋青帝的殿宇上头,将他半室的珍宝灼成了灰烬,听说他心疼得从昨夜开始便不吃不喝,还不知要难过到几时。
云泽记得先前曾去过赋青帝殿宇附近,暗道那个魔王如此爱惜珍宝,连看也不许旁人看一眼,现下那些珍宝竟被焚毁,想是要气得捶胸顿足,椎心泣血了。只这么稍微一想,便觉得惨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