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过晚饭以后,又在屋里随便逛了一阵,八点过后就互相道了晚安,阮暮灯也带着里翻出的两本杂书,回自己房里去了。
青年推开厢房门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拾壹抱着一床本子,从他房间里出来。
看到阮暮灯,拾壹吓了一跳,整个人条件反射一般向后蹦了一下,差点把单手抱着的大被子给扔了出去。
“啊,阮、阮先生!”
圆头圆脑的男孩子瞪圆了眼睛,似乎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声音有点儿抖,“我、我给你换了一床新的被子,上星期刚刚晒过的!”
“谢谢,辛苦了。”
阮暮灯对拾壹认真地道谢。
以他的性格,就算是身为客人,让黄伯他们那样的老人,或者拾壹这样的小孩儿来关照自己的起居饮食,本来就让他觉得很不习惯,尤其这孩子还是右手带着残疾的。
“没事、没事!”
拾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那床换下来的被子,跟条游鱼一样,身子一矮,“刺溜”一下就从阮暮灯的腋下钻了过去,蹿进院子里,很快跑得没影儿了。
那孩子的反应实在有点儿奇怪,阮暮灯盯着拾壹跑掉的身影,沉吟了一阵,才转身回了房间,掩上了房门。
道观里没有通电,此时房间里点了一盏煤油灯,光照很暗。
阮暮灯在房间里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床褥被子都是新的,铺得整整齐齐,一个白底蓝花瓷枕搁在床头,脚踏旁边还放着洗漱用的木盆和干净的毛巾,并没有拾壹恶作剧的痕迹。
青年摇摇头,也不再纠结这些,放下手里的书,端起木盆,又拿上些换洗的衣物,自顾自到院子后头的浴室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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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山里又下起了雨。
雨滴落在草叶、花木和屋瓦上,雨声绵密而细碎,遮掩了其他一切声息,令人有种宛若置身于旷野之中,天地之间仅剩自己一人的错觉。
阮暮灯觉得自己似乎才刚刚躺下,就被落在脸颊上的雨水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惊诧地发现,自己居然幕天席地睡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青年一瞬间清醒过来,“腾”地翻身坐起,警惕的看向四周。
天上飘着细雨,层云遮住月光。尽管四周光线很黑,但他视力很好,仍然能看清自己的确就是身处在野地之中,别说萧潇的“知了观”了,连半段残垣几块碎瓦都看不见,只有远处山脚下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灯火,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阮暮灯脑海里一时间浮现出他在睡前从杂书里看到的某个山野怪谈。
故事说的是一个挑脚夫夜间行路,错过了可以投宿的客栈,正在着急的时候,正好看见路边有一处民宅,他大喜过望,立刻上前敲开了院门,恳求主人家收留他一晚上。
那宅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个二八年华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儿。
两夫妻热情地收留了这挑脚夫,不仅给他提供了食宿,晚上还遣了自家女儿给他送洗脸水。
可怜那挑夫光棍了快三十年,娇俏少女又有意引诱,两人半推半就,十分自然就成了好事。
可次日当那挑脚汉子心满意足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乱坟堆里。他慌忙起身,放眼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民宅,也压根没有什么美人,身下是半截断掉的墓碑,四周荒草都长得有半尺高了。
想当然尔,这挑夫是中了孤魂野鬼的幻术,被那鬼美人给采阳补阴了。
可阮暮灯并不觉得自己情况和他一样——起码萧潇就绝对不会凭空捏出一座道观,就为了将他半夜丢到荒山野林里戏耍一番。
一边琢磨着,青年一边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打定主意,就朝着远处有光照的地方走去。
他摸黑在树林里走了有半个小时,才终于下了山,来到了能看到灯火的地方——那竟然是一条青瓦白墙,古色古香的村子!
这非年非节的时候,而且还下着细雨,但这村子却好像正在举行着什么庆典一般,街上灯火通明,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笼,沿街支满各色摊位。行人皆身穿搭护、直身或是襦裙,撑着各色油纸伞,脸上戴着奇形怪状的面具,或拖家带口或亲友结伴,穿梭往来、摩肩接踵,极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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