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竹林外的小厮见得这般情形,虽说已然是初夏时日,却仍然惊慌失措的快步上前为他披上披风,好似怕他着凉一般时,一阵连续的鼓掌声却突然在白衣男子身前不远处响起,其中包含着一个带着笑意却不乏担忧的声音。
“祭弟舞得一手好剑,但究竟是身子要紧,让我看见了还就罢了,要是让你哥哥瞧见了,你这些辛苦的小厮又该挨罚了。”
方才练剑的白衣男子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来,不出意外的看见江洛玉正含笑朝着这边走来,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影,低头大口喘了几口气,仿佛好了许多,这才开口道:“兄嫂前来,是我太专注了,居然没有发现。”
在他说话的时候,江洛玉已经走到他身前,望了望那把插在土中,那把还未舞完就落下的长剑,目光略微一暗,面上却对着那些小厮笑斥道:“都干什么呢,还不快拿椅子扶你们公子
坐下,一个比一个惫懒。”
慕容祭被身后的小厮七手八脚的扶着坐下,又是盖毯子又是擦汗,忙了半天这才弄好,有些无奈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江洛玉,目光有些促狭的从他的小腹上一掠而过,突然轻声笑道:“兄嫂,祭习惯了无碍的,自己坐下就可以了,兄嫂现下可是大哥的心头肉,万一磕着碰着出了什么岔子,大哥肯定饶不过我,还请快坐下罢。”
江洛玉察觉到他的目光在哪里转,又看到他目光中含着的调笑之意,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任由小厮搬来椅子后低身坐下了: “你这里消息倒是灵通。”
慕容祭坐下之后,不论是呼吸还是脸色都好了许多,闻言笑道:“这么大的好事,那些小厮也不敢瞒我,都盼着我高兴些,身体也就好了……兄嫂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说这些事情了,现下早膳用过不到一个时辰,兄嫂又管着家事,来此肯定有事找祭罢。”
江洛玉点了点头,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指了指自己身后带来,一脸不情愿仍在挣扎不停的小乞丐:“你身子不好,我怎会用其余俗事烦你?我是带着这位——你大哥好不容易请来的‘先生’,特意前来看你的。”
可这一回,不等他将话说完,慕容祭却好似清楚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一样,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兄嫂。”
江洛玉以为他是心中担心,笑了笑之后没有放在心上,面上神色丝毫不动,只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对,还是你嫌这个先生医术不高明……”
“不是的,兄嫂。”慕容祭见他还想要接着说,立刻摇了摇头,唇角露出一丝苦笑,“这么多年过去,祭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大哥自进了慕容氏就开始为祭操劳,如今兄嫂受了惊吓初次坐宫又身体未好,却还是为了祭的事情奔忙,祭实在是觉得愧对兄嫂和大哥。”
“祭弟,你不必担心,你大哥和我……”
“祭知道兄嫂和大哥的心意,祭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闭门不出,可兄嫂和大哥不辞辛苦的出外抓人,只为了医治祭的病,祭能够猜到一二。怕是这位先生,就是大哥为祭用不光彩的手段从外面抓来的罢……”
他单单只是坐在那里,乌发从苍白的脸颊便垂落,目光澄澈的犹如竹林外湛蓝的天空,却含着终究看破的淡然从容,他出身名门世家又文武双全,还不足双十年纪,却仿佛已经对自己所要接受的结局十分清楚,更没有一点怨愤,清俊的容颜好似能放出光芒。
站在不远处的小乞丐,不知何时停止了挣扎,眼底闪过了迷惑之色,目光直直的看着慕容祭抬起头来,十分笃定的含笑对他说道。
“这位先生,祭这身病是从胎里带来的,这么多年越来越重,已经连御医都看不好了,先生年纪尚小医术想必未成,治不了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祭也不会多说些什么,更不会觉得先生学艺不精,不过是生死由命罢了。”
看宓千千神色有些不一样,眠星便稍稍放了手,任他走到慕容祭身边,眼神复杂的望着他:“你……不怕死么?”
“当然怕。”慕容祭注视着他走到自己身前,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眸子扬起显露在阳光下的时候,竟是美丽的深棕色,如同两块凝固的宝石,“可若我的死,能够不牵累他人,能放大家都自由的话,我情愿自己去死。”
江洛玉揉了揉眉头,显然已经猜到长时间的病症折磨,慕容祭定会产生诸如此类的想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深深叹息:“祭弟……”
宓千千眯起眼睛,闻言却冷哼了一声,突然抓住了慕容祭放在轮椅上的手腕,指尖狠狠的扣在了他的脉门上,也不管慕容祭会不会运用内力将他扔出去,就气鼓鼓的开口道:“你这么说,我倒是突然有了几分兴趣,偏要看看你的病,我是不是能治!”
慕容祭被他突然抓住脉门,也不挣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听这种话不是第一次了,目光却在看清了眼前的人和乞丐一般无二的打扮时,眼底带了浅浅的笑意,片刻之后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力气放松,刚准备抽回手时,却听到了低低一声惊疑:“咦?你……”
坐在他身前的江洛玉反应最快,又相信洛水宓氏的大名之下必无虚士,听到声音立即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么?”
小乞丐的神色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