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随春实在分不清这是缘还是孽了。
祝舒雅说的也没错,在宋欲雪面前,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小孩。
宋欲雪全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孩经历了什么,但她提起祝学姐,她就知道必跟祝舒雅有关。宋欲雪叹了口气,注视着祝随春的眼睛,澄澈像是泉水,她道:“跟我好好讲讲?嗯?”
她们坐在了公园里的小阶梯中,正值金秋,来往的行人很多,休闲静谧。
风吹过的时候会卷起叶子,踩碎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可是祝随春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宋欲雪了。
“我是不是,很幼稚?”祝随春闷声闷气地问。
其实问出这句话就已经足够幼稚了。宋欲雪看着不远处带着孙儿玩闹的老人,道:“幼稚又有什么不好呢?”
成长都是在时间的洪流里裹挟着发生的。花是要开在白骨里的,才会是大家看到的明丽模样。能够幼稚是种天分和幸运。人总是会更加吹捧自己所做不到和没有的,比如大部分人谈及理想和那些坚持不懈的人,是因为他们大多都沦为了向现实低头的人。其实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又有什么高下之分呢?有分别的不过是人类而已。
“宋老师。”祝随春讲话时带着鼻音。她拿手背蹭了蹭鼻头,那里刚刚冒出一个鼻涕泡。
这惹得宋欲雪发笑,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你个小邋遢。”
“不。我才不是。”
祝随春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她说,“可是宋老师你,不幼稚啊。”
祝随春对于宋欲雪的情感,很大一部分在这一句话里被暴露无遗。
很多人总是去爱自己想要成为却失败的那种人。比如祝随春,宋欲雪这样的存在,就是她抬头仰望着的星星。
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自我人格的修缮弥补和填缺,是一场自我完整的旅途。
宋欲雪是祝随春想要的那份成熟。可对宋欲雪来说,祝随春是她,曾经丢失而无可找回的那份纯真。勇敢直率,又相当胆怯。
“听着,阿春。”宋欲雪挽起了耳边的碎发,眼神清醒而直接,“我幼稚过。所有人都幼稚过。”
阿春。祝随春心里泛起蜜糖的甜。这是有点年代感的称呼,显得同一切都截然不同。
“你还小。你不得不承认在我和你祝学姐面前,你就是个小孩。这是事实。但是你要知道,年龄和资历并不是你一直这样的理由。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就算最后你可以抵抗洪流保留纯粹,你也应当知道人是如何长大的。”
“不要一味地畏惧和抵抗成为大人。只有舍弃梦想时,一切才会衰老枯萎啊。而梦想,可能就是别人眼底的,你的幼稚所在。”
“宋老师。”随春有些发愣。
宋欲雪淡然一笑,“你叫我一声宋老师,我好歹得当的起这称呼吧?”
随春说:“如果我最后,最后变得像……像他们一样。你会失望吗?”
变得成熟而市侩。这当然不是贬义词。这个世界需要理想,也需要现实。更可以说,没有现实者的基调,理想者根本无处可依。
宋欲雪回答:“那我和他们一样,你会失望吗?”
祝随春想,她还是会有失望的情绪的。可是她可以理解宋老师,尽她最大的努力,理解她的一切。所以她好像也得知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你真的要结婚吗?”
宋欲雪笑出声,“你都知道我和你祝学姐那点事了,还以为我要结婚?”
祝随春红扑扑着脸,有点丢面儿。
“不过也是,我啊,得跟他要形婚。”
“形婚?!?”
在从小就出柜的祝随春的眼底,形婚从来都是懦弱之人的选择。生而为人,活着的目的不是为了成就自我吗?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这些没有坚持的人,是弃甲的逃兵。
祝随春问:“为什么?”
宋欲雪说:“逃不过啊。”
她看着头顶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看着远处的老人牵着孩童离开。
早在四年前开始,她活着,就已经不是纯粹的活着了。很无力,但是别无选择。
“失望了?”宋欲雪问,她看了眼祝随春,又把目光移开。
失望了吗?失望了啊。可是看着宋欲雪那张脸,她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宋欲雪啊,无论如何,都是她心里的星星。祝随春不说话,但宋欲雪懂这是一种默认的回答。她也对自己失望了,但形婚这条路,也不比出柜简单,甚至更难。其中所要面临的一切,都是不可控的,牵一发,则动全身。她压力很大。
“祝舒雅怎么给你讲了那事?”宋欲雪想起来。
祝随春下意识不想让宋欲雪知道她和祝舒雅的关系。她开始撒谎:“今天中午她请几个同学吃饭嘛,大家就起哄,没憋住吧可能。”
祝随春观察着宋欲雪的神情,小心翼翼,“老师,你生气了吗?”
宋欲雪觉得好笑,“我生什么气?她讲的也是事实。”
恋爱是事实,她为祝舒雅付出的过去也是事实。没什么好解释或者否认的,那都是她的青春。只是她和祝舒雅,还有账没算完。
手机响起,宋欲雪接了电话,她挂断后问祝小四:“我这边有点事。你一个人回学校可以吗?”
祝随春点点头,“老师你去忙吧!”
独行这件事,她觉得自己是完全ok的。
可谁知道呢,她脑袋一抽选了地铁,本来就还没好完的手,被北京的沙丁鱼地铁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