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戟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偷偷塞进吴钺手中,小声道:“东西给你,我是瞒着我娘偷偷过来的,你这地方人多眼杂,说话也不好说。我便长话短说了,吴易此人并非不见于族谱,而是被删去了名字,至于为何却不知道,但这人像是犯了什么忌讳,若要细说缘由,那得追溯到庆嘉年间,此人是在庆嘉六年因病而逝,不过三十六岁,也是可惜……”
据吴戟所言,吴易是吴家主支的人,曾参加科试,后来出仕做官,在辰州的时间最久,曾经历辰州‘洪波之乱’,此案牵连甚广,不少官员获罪落马,吴易得了个监察不利的罪名,被革去功名,成了白身,后郁郁而终。
吴钺待她讲完,起身一揖道:“六妹,多谢你了!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吴戟吓了一跳,避开道:“使不得!三姐,不过随便查查罢了,幸而宗祠尚留有旧卷,不然我也找不到这人的生平。”
待吴戟离去后,吴钺回到房中,从柜中取出那方玉匣,小心翼翼地打开。匣中放着一叠纸,她轻轻取了出来,抽出最后一张。但见字凌乱而潦草,飞扬跋扈,几欲破纸而出,而墨迹透纸,可见写字人之悲愤无奈。
“……人皆言事出有因,有因即有果,而因果之纷扰无穷无尽,并非因果之故,实为人心难测,几生鬼怪惊怖,故将其事暂托于笔墨,余友之心,苍天可鉴。但世间无名者众,余亦不过如此,此生碌碌,虚妄不实,刹那生灭。经中常云一切法皆是无法,法为何物,何物为法,千万人有千万法。虽做此念,仍满口胡言以渡终日,族人皆笑余痴,然大厦将倾,国不将国,不为圣上所知。千里之堤终溃于蚁穴,呜呼哀哉!托衷情于后,望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岳堇留。”
而前面数张纸字迹工整,小楷秀丽,可以看出并非一人所书,吴钺手摩挲在薄薄纸张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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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随照常从宗卷库回到行馆,捕快来报,说是有个姓吴的人来此呈上证物的。
捕快告罪道:“小的瞧她也不像个满口胡言的,这才自作主张将她留了下来,等候大人回来决断。”
原随整衣道:“请她来厅中。”
捕快吩咐手下领人到厅里见客,原随从后头的屋门而入,坐在厅上看门见山道:“你是来呈上证物的,你可知本部如今查的是什么案子,竟敢说出这等话来,若是本部查出你是谎报,今日的刑堂便要留于你了。”
吴钺躬身道:“大人明鉴,学生并非胡言乱语,证物就在此处,怎随意敢欺瞒?”
原随一抬手,捕快下去接过吴钺手中东西,道:“大人请看。”
原随先是取了一本账本翻开来,只瞧了几页便猛然站起,道:“这些东西都是从何而来的?”
吴钺缓缓道:“学生不敢欺瞒大人,族妹先前在互市监中任巡官,多次审查账目往来发觉有异,还未上报朝廷,乐安郡便沦陷了,她也……”
她跪地行礼,一字一顿道:“族妹单字盈,大人亦可去查其身份——”
原随道:“本部认识她,吴盈吴大人。前年腊月,本部任贺州巡按之时,曾与她见过一面。”
吴钺猛然抬头,只听原随道:“那时本部还在查一起书商被骗的案子,这位吴大人不知为何也在书市寻《庆嘉异志》的旧版。本部问她为何要寻此书,她只道,这书虽是传奇话本,真作假假作真,但其中有些故事,的的确确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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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靠着椅子,手在桌上叩了叩道:“魏远玲,你跟了我五日,这五日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你若是要说什么现在便可以说了。”
那形容疯癫的人抬起了头,痴痴傻傻地道:“你,是你……”
清平垂眼笑了笑,道:“你没疯就别装傻,此地安全的很,没人会知道你来过。”
魏远玲双目放空,嘻嘻道:“你才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清平叹了口气,只得道:“十几年前你妹妹无故走失,你上报官府,接着又接连走失了六个女孩,皆在十三至十五岁之间,不过这些人后来都回来了,唯独你妹妹不见踪影。你锲而不舍继续报官,你邻居却来堂上作证,说见过你妹妹出现在城郊,官府便断定你妹妹显然不是走失,而是刻意为之,这就定了案……”
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牙齿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清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的卷宗我都看过了,那便不说案子了。听说你从前是个能工巧匠,望海宴上的龙女造像总会有你的,为何那一年你却没有上供呢?而你的妹妹也在那年的望海宴上走失,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干系?”
魏远玲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神情阴鸷而凶狠,嗓音沙哑道:“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清平淡淡道:“当然有关系,我十三岁时,曾在望海宴上扮过龙女,跳过迎神舞。”
魏远玲呼吸一滞,清平接着道:“望海宴每年都有,扮演龙女必须是十五岁以下的女孩,超过了就不行,这等规矩是从何开始的,又是谁定的……”
她俯下身去,与魏远玲对视,好叫她看清自己的面容。魏远玲背挺的笔直,全然不复方才的疯状。
清平敛了笑,轻轻道:“这么多年你装疯卖傻,暗地里查了不少事情吧?也是,再怎么谨慎小心的人也会露出马脚,不过你到底能力有限,始终查不到最为重要的一环。而今年望海宴提前却让你心生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