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字儿尚未出口,付醉已经条件反射般抖了身子,用一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起身就想逃离贺宇帆的身侧。
只是后者也不是毫无准备,他人还未出,熟悉的铃铛声就又在耳畔响了起来。
等神智再度接线,贺宇帆的手也再一次的抓在了他胳膊上。
付醉霎时间抖得更厉害了。
“我说,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贺宇帆一手将人按着,一手撑着脑袋。下巴微微上扬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口中低叹了声道:“你从家逃出来后,给自己取了个‘负罪’的名字,我理解你是为了不忘掉当年的事儿,可你在记住的同时,也一直都是在逃避那事儿,不是吗?”
他说着,感受着手中所握传来的那份越发强烈的颤意,却连视线都没有挪过去一分,只继续看着天空,慢悠悠道:“我听我朋友说过,你见着动物都会吓得哭出声来,听着个万灵仙地的名字都能撒腿就跑。你到底在跑什么,就算你跑了,当年那事儿就可以当是没发生了吗?还是你觉得,你的负罪感只要赔了条命就能结束了,所以在这赔命的过程中,就不需要再回想起那些事儿了?”
回答他的,是付醉越发粗重的喘息声。
就像是一个被逼到绝路快要放声大哭的孩子,他不住的颤抖着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嚎,却终也没有再去挣扎着脱离贺宇帆的禁锢。
贺宇帆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只听着身旁那人低低的哀嚎逐渐变成了哭喊,听到那人用沙哑又哽咽的声音撕心裂肺的不停吼着“对不起”之类的词语。
然而即使如此,他双眼却像是被固定了一般,死死定在空中,不移分毫。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付醉的哭声渐渐嘶哑,直到月亮的光泽也渐渐隐于云雾。贺宇帆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开口道:“万灵仙地当年一劫,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我是蓝义鸣他弟弟的相公。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你是说,小白?”
付醉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呆愣的反问了一句。待脑子转过弯儿后,双眼的光泽也即刻亮起道:“你说小白没死?那别人……”
“除了承之,一个不剩。”
贺宇帆绷着脸,努力忽略“小白”这个槽点满满的称呼,一边应道:“但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那种药也确实是真的,前些天我一个朋友用它复活了狐族的白俞,这人我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他……”
“我记得!那个喜欢吹笛子的狐妖!”
付醉高声喊着,那语气就像是生怕贺宇帆不信他一般,焦急中,又带着明显到无法忽略的疯狂。
在激动之中,他下意识就伸手抓住了贺宇帆的肩膀,将人身体掰过对上他的双眼,他继续低吼道:“他们现在在哪儿?我……”
“你有胆子去见他们吗?”
贺宇帆盯着他已经被泪水填满的双眼,面色平静的反问道:“只要你点头说敢,我现在就能带你去见他们。但是从一开始就只有我在这儿等你,也不过是因为我觉得,如果让他们直接来见你的话,你怕是会撑不住的。”
他说着,双眼一直平视着付醉的那双红眸。
时间在沉默中延长,贺宇帆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付醉也终究是在对视中熄了劲头,慢慢的收回双手,改为抱着脑袋,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贺宇帆也不着急,只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一边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说实话,付醉会有这个反应,也确实是都在预料之中。
毕竟作为写过他人生的作者,贺宇帆对这个最终为了赎罪而自取灭亡的好人,不管是行为还是心里,都是绝对理解的。
又或者说,他对这人的了解,怕是比他本人还深刻多了。
这也是他敢自告奋勇来说服这人的直接原因。
不过现在看来……
好像还确实是比想象中要更绝望啊。
贺宇帆想着,在心底轻轻啧了一声。
似是有些等不及对方自己想通,他抬手在人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就继续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就我个人而言吧,我觉得死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如果活着的话,你可以帮我们一起重建仙地。反正承之也在,蓝义鸣由你来复活,再加上白俞和楚岳他们,仙地一定会重建成功,并且比以前更为稳固的。”
付醉一愣,抬眼在一片漆黑中望向他的方向。半晌,才摇头抖着声音道:“你其实没说错,我就是在怕。我怕听到和万灵仙地有关的一切消息,甚至开始惧怕我曾经喜欢的动物幼崽儿。我总觉得,他们看着我,就像是在不停的问我,为什么大家都死了,而我这个罪人却在独活。”
贺宇帆拧了拧眉:“你知道吗,人类的大多数烦恼,都是源于自己想太多了。”
付醉茫然看他:“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你从来就没有去问过一个仙地里的人,他们到底有没有怨你。可是我问过,还不只一个。他们不但没人怨你,还都在希望你能走出阴影,活回他们认识的那个你。”
贺宇帆说:“还有你说那些动物看你,好像这事儿闹起来之前没动物看你似得,我听白俞说了,幼崽儿都喜欢你。我道侣说是因为气息,而气息是人永远也无法隐藏的表现。既然如此,就说明你身上的气息还是动物们喜欢的那种,你不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