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选也是时候考量起来了。不只是贤妃,便是皇帝如今看着个年纪相当、才貌出色的少年郎也会记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把人列入驸马待选名单。
真说起来,皇帝也是极喜欢傅修齐的容貌和才干的——论起容貌,这可真真是天下罕见,便是年轻时被称国朝第一美人的张淑妃也略有不及;论起才干,这样年轻便能考中举人,参加殿试,可见确实是有真才实学.........唯一不好的便是傅修齐的出身了,他毕竟是庶出,便是才干再好,长得再好,皇帝也不大舍得叫女儿嫁个庶子——他自己爱寻美人儿做妃子,宠起来时不论出身,可真要选起女婿来还是希望先看对方出身与品行的——大约便是所谓的双重标准了。
不过,考虑到傅修齐个人条件不错,虽然皇帝有些挑剔他的出身,但还是勉勉强强的把人记入自己心里的驸马待选名单,容后再议。
心念转了又转,待得皇帝心里想完了事情,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索性一挥手便从太监手里接了裁刀,用裁刀慢慢的将卷子裁开,看了眼殿试的题目,便将之交代了下去。
直到此时,立在原处的贡生们方才能够在考官们的指引下依次落座,等待礼部尚书宣布规矩,然后是礼部官员分发答题纸和试题。
傅修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等到试题发下后方才看了一眼——
这策论题乃是典型的三论格式,主论是“朕帷自古帝王之致治,其端固多,其大不过曰:道,曰法而已.......”这开宗明义就是说:道、法乃是治国的两大要点。
而接下来的分论则从尧舜等上古圣君开始举例“夫帝之圣,莫过尧舜;王之圣,莫过汤禹文武”,从而得出“致治之盛,万世如是。其为道为法之迹,具载诸经,可考而证之乎”,意思就是:从古至今,从尧舜直到如今,圣君大多都是依靠道与法来治国的。
最后才是皇帝本人的问题:“朕自莅祚以来,夙夜兢兢,图光先列.......岂于是道有未行,是法有未守乎?抑虽行之守之,而尚未尽若古乎。”
傅修齐总结归纳一下,就是皇帝在发牢骚:朕也知道法和道是治国要点,上古以来,圣君盛世依靠的都是道与法。而朕登基之后也一直兢兢业业,以此治国,可是却一点成效也无。这究竟是有道未行,还是有法未守?亦或者虽然行道守法却还是没有做到古人的地步?
当然,毕竟是殿试考题,皇帝的态度还是摆的很正的,这试题的最后一句是“子诸生明经积学,究心当世之务,必有定见,其直述以对,毋徒骋浮辞而不却实用,朕将采而行之。”在场的考生都是读了很多书的,对于国家当下的情况有自己的见解,希望可以直接写出来。不要和朕搞那些华而不实、虚头巴脑的,说点实用的。如果真的好,朕会采纳并且依此而行。
其实,也就是话好听罢了,这殿试三百多人,也就有三百多份的卷子,哪怕皇帝真不怕麻烦打算一张张的看那也肯定是看不完的。所以,这三百多张的卷子多是考官批的,批完了后再择优给皇帝送个十几份看看,象征性的走个过场。若是碰上皇帝精力不济的时候,看个两三张也是给面子了。
要是真有傻瓜看到皇帝这明君纳谏的架势,跟着掏心掏肺,写了什么不该写的那就是真的药丸——那些改卷的大臣又不是傻子,看到不规矩的肯定是直接就给压下去了。所以,那些人写的卷子不仅倒不了御前还会连累自己名次。
比如弘治时,内阁里阅卷后本来定的状元是魏庄渠,结果对方策论中有一句是“闻陛下一日之间,在坤宁宫之时多,在乾清宫之时少”,说的是弘治皇帝太过亲近张皇后,那些大臣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好,干脆就把魏庄渠的名次压到了二甲第九——估计,弘治皇帝也没精力翻个十几张卷子去看魏庄渠这一张。
又如万历时,顾允成在殿试的策论里写了皇帝偏宠郑贵妃可能会酿成外戚之患的事情,还不怕死的拿万历皇帝最为痛恨的张居正作为对照组,义正言辞的写:“陛下以郑妃勤于奉侍,册为皇贵妃,廷臣不胜私忧过计。请立东宫,进封王恭妃,非报罢则峻逐。或不幸贵妃弄威福,其戚属左右窃而张之,内外害可胜言!顷张居正罔上行私,陛下以为不足信,而付之二三匪人。恐居正之专,尚与陛下二。此属之专,遂与陛下一。二则易间,一难图也”。阅卷的阁臣看了后“骇且恚,置末第”,也就是说直接将他的文章搁到了最下面,成了最末的同进士。
毕竟圣明无过陛下,殿试答卷还是不能说皇帝大人的坏话,主要还是吹一下皇帝的辛苦和英明,为皇帝推卸一下国家未能致治的责任。当然,你要是通篇拍马屁,那肯定是不行的,既然是策论那就还得有自己的主见。
傅修齐斟酌了一下,决定从最不容易引起改卷大臣反感的重农和兴兵两方面写了一下,重农多一些。这两方面,傅修齐颇有研究,写之前还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文章的结构,有条有理的列了几个要点和论据,趁着时间有余还打了个大致草稿,写着倒是十分顺手。
直到最后,他才提起笔,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