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十数年的风吹雨淋,这寺里已经看不出当日血流成河的惨状,可那股萧索的死气还是透了出来。
莲池里半点活物都没有,更不要提僧人做功课和吃住的厢房。穿过棽棽的寂静佛堂,穆离鸦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感觉到了吗?看来我们来晚了。”
这宝庆寺不大,从正门进去,直直地穿过三道门,就到了后院,在更加开阔空旷的后院里,很容易就能够看到那座高约七层的深色六角佛塔。
叮铃铃。明明没有风吹过,穆离鸦还是听见了那塔顶风铃发出的清脆声响,每一声都好比催命,听得人心口绞痛,血气上涌。
他稳定心神,抬起头看见有人正从佛塔那边走来。
“小僧等你们好久了。”
迎着晨光的站着的那个人周身颜色寡淡,一袭雪白僧衣,妖异的长发无风自动,向着各个方向纷飞,都有些遮住那张妖异得雌雄莫辩的面孔。
穆离鸦还未做出应对,薛止手中的剑就已然出鞘。他警觉地扣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而雪亮的剑尖抬起来,正对着来客的眉心。
“是你。”
琅雪向着他们二人行了个僧礼,好似半点都不在意这雪亮的剑尖,“上次清江一别,已有数月未见,小僧对二位甚是想念,不知二位可有想起过小僧。”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容中数不尽的嘲弄和恶意,血红色瞳孔紧紧锁定在被薛止护在身后的那人身上,“穆公子,看你还活在这世上,可是思索出个结果了?”
作者有话说:
锵锵锵,老朋友是妖僧
琅雪的这句话还未说完,薛止的剑就送了出去,狠戾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从上至下斩断。
剑穿过琅雪的眉心却没有鲜血流出,一如清江之上他二人的那次交锋,他的真身并不在这处,只是留了个幻影在此。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这高塔的顶层,”他的声音好似从高塔深处传来,“只要你们有命来拿,那我们总会再见。”
“你要进去吗?”
穆离鸦这样问道,却并非在征求这薛止的意见。他推开虚掩着的门,先一步进到了这片深浓的黑暗里,薛止哪里还有选择,只能选择跟上。
这佛塔内部装饰得无比精美,处处雕梁画栋,绘着妍丽的天女与菩萨,可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这画中人的面部表情都分外阴冷邪恶。
他们走在盘旋的楼梯上,浮动在鼻息间的是一股浓厚的腥味和油腻的臭气,楼层间的夹层明明有云母作窗,可这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外头雪亮的天光就是透不进来,内部一片漆黑,无法令人感到半分庄严肃穆,只有无穷无尽的阴森与压抑。穆离鸦走到某一层,猛地回过头,连带着薛止一同停下。他明明听见了蛇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他明明听见了的。
然而在他的身后只有无穷无尽的暗影,连一片鳞片都不曾有过。他还想要说些什么,薛止就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他。
“我知道。小心为上,免得走丢了。”两人十指交扣,他一直悬着的心脏稍稍落下来一些。
袖子里那把剑滑出来一些,在薛止看不到的角落,他更加用力地扣住微微发烫的剑柄。
“快要到了。”
这佛塔一共只有七层,他们没再遇到其他阻碍,很快就到了这妖僧口中的顶层。
不知是不是因为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的缘故,这里要稍微明亮一些,足够让他们看清这处的摆设:落满灰尘的木头地板,斗拱翠绿,朱红顶盖上绘着莲花和云纹,鎏金的灯台早已熄灭,正厅的莲座上供奉的不是任何一尊佛像的金身,而是一具僧人的骸骨。这僧人的骸骨维持着一个盘坐的姿势,手中抱着一面饰有云纹的铜镜。
这铜镜比成年男子的头颅还要大出一圈,表层雾蒙蒙的,看不清东西,但上头附有的某种气息令人顿时心生警惕。
穆离鸦还未来得及发话,薛止就先一步走上前去,好似被镜中景色魇住了一般。
“阿止,你……”忽然他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倒影。
这镜子陡然变得明亮起来,他看见镜中的那个人是他又不是他。
说是他,是因为那张脸他看了这么多年,早就深深地烙在脑海里,而说不是他,是因为那青绿色的竖瞳和雪色的长发总让他想到另一个人。
就像是他祖母年轻时的模样。他袖子里的那把剑轻轻颤动,烫得就快要握不住,他猛地从这迷幻的氛围中惊醒,而面前的镜子再度恢复到先前的黯淡无光,好似那妖异的幻影只是自己眼花看错。
“阿止。”他立即想要叫醒薛止,可非但没有叫醒薛止,还惊动了这里的另一个人。
“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
琅雪从骸骨背后悠闲地踱步出来,妖异的容颜被黯淡的珠光照亮,“该说你是不怕死,还是说……勇气可嘉?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你果然在这里。”穆离鸦余光瞥见薛止还未找回神智,心便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里的人都是你杀的?”
他收回落在薛止身上的目光,向着琅雪追问,“我说得对吗?”
哪怕记挂着薛止的状况,他也更不可焦躁。一旦连他也失去了冷静,在这可怖的妖僧面前,他们便再难有生机。
琅雪的真身乃是白蛇,再加上何尧描述中这些僧人俱是被绞死,他不难会有这样的联想。
而被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