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中，高大的琥珀色机身缓缓从沙堆中把自己撑起，然后……决然地再次站立！

而在慕容非看不到的地方、终结者宽大的驾驶舱内，林南身上的汗珠已经滚滚而下，整个人就如同水里捞上来的一般。他修长的手指有些死死地摁在驾驶台上，指节都用力得有些发白！

但是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你却丝毫看不出任何失望、气馁的情绪。

‘再来。’林南对着通讯器，稳稳地吐出两个字。

而这平淡得近乎嚣张的两个字也近乎是同时在慕容的耳机里响起。

慕容非顿时困惑得不得了。

……再来？

一时之间，就连深海巨妖那机械双眼中，似乎都映出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可是很快地，慕容非就从终结者zz4那再次开始起跑的动作中领会到了林南的意思。

这太不可思议了！

慕容非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操纵杆，刚刚因为成功击退对方而浮起的一丝骄傲自满也不由被一种隐隐的……类似于郁闷的情绪覆盖了。

而林南当然丝毫不会在乎慕容非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

他狠狠地前推着操纵杆，另一只手在驾驶台上的操作快得近乎是虚影一般，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的神色更是兴奋到了极点！

萧默说三围──手速、微操、有效操作。

可超脱于这三围之外的，是感觉。

别人永远没有办法明白那种兴奋。

即使被击退，被一脚踹到驾驶舱的位置，被踢得狼狈跌落在沙漠中。

可在每一个这样失败窘迫的瞬间，林南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只有他自己能明白的进步。

──那是一个机师对驾驶本身的感悟！

◇◆◇

当天，林南一共被慕容非以各种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力道给击退了十六次。

击退这个词可并不像字面上那么轻描淡写，事实上，它已经囊括了终结者zz4所有惨烈又悲剧的状况──被踢飞、被过肩摔、重心不稳轰然倒地。

慕容非很难描述得清楚他的心理过程。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也是鄙夷的，看笑话一般的心情吧。

看着对面那个迈着笨拙的步伐，攻击基本走形的高大机甲一遍又一遍地冲过来，然后再孜孜不倦地重复着悲惨的结局。

可当同样的事情重演了八次，十次，十二次，甚至十六次。

慕容非竟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以轻松的心情来面对那个执着的、不断冲上来攻击的终极者机甲。

那琥珀色的机甲表面，已经因为反覆跌倒被沙子覆盖住，金属的光泽也再也不如往前光鲜。

可是当它一次又一次顽强地站起，执着地进行着不同方式的攻击，慕容非近乎是震惊地发现──对面那台机甲，它其实是在测试。

各种角度，各种操作，甚至是各种极限的测试。

看似一味只知道猛攻的莽撞机甲，其实是在这个过程中，一遍遍地锻炼自己。

如同一台最精细的光脑，排除、计算、重组，最后得出最适合自己的数据！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慕容非有些心悸地再次想起了开学集训的那一天。他作为队长，在礼堂的大舞台上跟林南面对面机甲热舞。

对面那个冷漠的男孩子用最笨拙可笑的操作驾驶着机甲，甚至全礼堂都淹没在对他的嘲讽和讥笑中，而他依旧是这个样子的……

我行我素、慢条斯理。

这两个词语，在林南的身上却从来不是贬义的。

◇◆◇

当两个人从虚拟驾驶器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不仅林南已经是满身大汗，就连慕容非的背心都有点被汗水浸湿了，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决定去训练室旁边的公共浴室冲洗一下再回寝室。

如果说两个人是死党好友的话，一起洗个澡当然没什么。

可林南即使是在站在莲蓬头下冲澡的时候，都一副完全没有兴致聊天的木然表情。

于是慕容非和林南，他们就这样站在再无他人的浴室里、相邻的两个莲蓬头下，缄默不语，目不斜视。

此情此景，实在是别扭得有些好笑。

过了良久良久，终于还是慕容非有些生硬地开始了一段对话：「林南，你还记得西莉亚吗？」

林南转过头看着慕容非：「不认识。」

慕容非很无奈，思考了一下之后才说：「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跟舞蹈学院的联谊会，有一个小美女跟你拼酒？」

「嗯。」这次林南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她就是西莉亚。」

「嗯。」

慕容非被这种木然的反应郁闷得几近抓狂，只能自己继续跟林南进行深刻的交流：「西莉亚是舞蹈学院的五大校花之一，对你也很感兴趣的。那次联谊会之后就一直想要你的即时通讯号码……你看？」

「噢。」林南又是木然地应了一声，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地冲洗着那头黑色的短发，全然没有把西莉亚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

「总之。」慕容非强自忍耐，有些用力地一把关掉了莲蓬头，然后顺手就扯过挂在一旁的深蓝色毛巾擦拭着身体，一边擦一边说：「西莉亚是不错的女孩，你或许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慕容。」

出乎他的意料，林南这次竟然有了点反应。

慕容非转过头看向林南，略带期待地等着对方的表态。

林南的表情也有些生硬，他踌躇着关掉了莲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