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枕头旁边,有一个小巧的水晶胸针。
意识到德蒙心里装着个人,厄琉斯反而感到了距离的拉近。
德蒙见她不说话,有点莫名其妙,想了想,心说难道不懂礼节的自己怠慢了皇女。
“坐?”他随口说。
厄琉斯反倒愣了。
“……坐哪?”
德蒙的视线更莫名其妙,心说那么大个地铺你看不见吗,用下巴点点,说:“……盘腿坐啊。”
厄琉斯:“……”
德蒙这么……居家的吗。照这个进展下去,接下来他们的谈话是要变成“吃了吗”“吃了吃了,你吃了吗”么?
厄琉斯今天穿得还算正式,敛起衣摆,坐到德蒙床沿,坐姿……优雅地把双腿弯曲在同一侧。
“……”德蒙移开了视线。
如果洛洛在场,一定能察觉到德蒙隐隐感到了自己的粗暴和土鳖。
厄琉斯落座,抬眼看德蒙,脑中一闪而过了临走前露西的嘱咐。
——“绝对不要告诉德蒙我做了什么,我不想他知道。”
想到露西,厄琉斯的拳头紧了紧,沉声开口:“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德蒙看她。
两人对视片刻,厄琉斯说:“不如我先说。如果我坐上王位,我会修改法律,加强对oa的保护。”
德蒙眼里有几分意外。
厄琉斯没有停:“我会尽可能调和贫富间差距,降低税收,给予贫民工作。因贫富差距而生的难民窟会减少……你憎恨王国的这些点,可以不动用任何战争,就交由我改变。”
厄琉斯紧盯着德蒙。她知道,事情当然不会像说得那样顺利,几百年历史根深蒂固,但她并没有说谎。
诚然厄琉斯执着于王位。但她的执着和泰伦不一样。泰伦取得王位是为任务、是为了一个惯性的目标、是为了掌握大权、为了家族、以及个人利益。能否治理好,多要从关系上入手,而治理得好不好的标准,更是从王国多年来的历史上对比。从根本上来说,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争夺欲、求胜欲,与净土星所有alpha的行动目的并无区别。
而厄琉斯不同,多年来所受的压迫,让她憎恨且不屑家族关系。尽管她依然会利用家族关系,但不会以其为目标。她希望国家整体过得更亲善,因为她过得很糟糕。她知道自己希望的是,这个王国有一处承认她的存在,因为她的存在而心存感激。
于此同时,她也将王位视为救命稻草。她看重成败,因为一败便一无所有,她非常害怕自己努力建设起的骄傲和自尊被踩在脚下,失去存在意义,害怕以后只能壮志难酬。她能忍受前行中的黑暗和风霜,但不能忍受从零开始,因为那样,她就真的输给了……一个东西。
一个她不想承认、甚至不想说出名字的东西。
说完后,她以为德蒙会问具体改善的做法,但德蒙只是问:“你认为造成这些的是什么。”
他语气淡漠,却不是不屑,而是出自对远方事物疏离的洞察。厄琉斯隐感不妙。
“是皇室本身。”德蒙说,“不是制度有误,是皇室的存在本身。在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暮之光王国的存在了。”
厄琉斯忽然知道德蒙要做什么了,虽然相似的成长经历和喜恶,让两人看似殊途同归,可他与自己完全不同!
德蒙没有停:“对立的不是贫富、强弱,而是alpha对外界的攻击欲,在王国被刻意放大并唯我独尊,净土星伊始的返祖思潮提倡对科技的退缩和安宁度日,是基于普通地球人类的软弱。可现在分化出的六种性别,却让alpha拥有了绝对的强势。无长处的人们把取乐方式建立在自身与外界的对抗,尤其是r-uo体素质上。
“而应治理返祖思潮而生的皇室,无限助长了这处扭曲。这种对抗扭转了形态,以皇室为入口进入了政治体系,渗入权与利的各方面。能维持这么久,只是因为创立出了新的文明和文化,换言之,皇室与原来的性质已完全不同,是一个不合实际的错误理论。
德蒙垂眸,眸光暗动,“所以,我想做的,就是……
“你想毁了王位?!”厄琉斯起身,“王国的存在和是否适应时代无关,和民众的感受才有关,民众能维系百年来历史演变出的生活向往才是最重要的,皇室的存在和过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有关系!我们能做的必须、也只能是给予他们所希望的改善……”
厄琉斯越说,却越看德蒙眼里一片漠然。
这样的眼神让她知道,根本谈不拢。
“你说得有道理。”德蒙说,“我问你,如果你坐上王位,贵族权限是否依旧保存。”
厄琉斯沉默片刻:“……是。”
“监狱是否还是原来的制度。”
厄琉斯无需撒谎:“……本质上不会改变。”
“难民只会数量减少,依然世代留存?”
厄琉斯眯起眼:“他们不可能消失。”
谈不拢的。
最主要的是,德蒙的目的就是要毁掉厄琉斯从小就立下,且追逐半生的安身立命之所,摧毁厄琉斯的生存意义。
只要想到德蒙“成王”后的光景,厄琉斯就感到被黑暗笼罩。
她食指移向手链上的终端,冷冰冰道:“进攻。”
德蒙眯起眼,厄琉斯感到了死亡一般的威胁感,但那股恐怖的力量随着德蒙右手轻轻捂住了心口,而瞬间消失。
打斗声响在帐篷之外,甚至被脚步声所淹